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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七)六合一统、四海归心(上)
工作室:北宫伯玉发布作者:北宫伯玉发布时间:2022-08-03
六合一统、四海归心(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四集
道长眼中闪过一抹动容之色,把那卷纸举在眼前展开,几十个名字映入眼帘,看了片刻又把那张纸折好,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袖口。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吕公公种下的芳草要锄,严阁老培植的私党更要除,大明朝从来不缺工具人,缺的是领导信得过的自己人,更何况一个萝卜一个坑,统共就那么几个肥缺,清流们盯地又紧,就算道长有心回护,只怕是也救不下几个人。如今黄河已经断流,长江必然泛滥,等到有一天大水淹没了山头,道长还能指望谁去替自己遮风挡雨呢,是那两面三刀的陈洪,还是那明哲保身的徐阶,又或是那自作聪明的赵贞吉,其实严嵩早已料到了这一天,只可惜那是道长自己的劫数,只有靠他自己去度了。严嵩一席话说完,亦步亦趋地走回座位旁站定,道长用法器敲响了铜磬,没一会儿功夫,吕芳推开精舍大门,领着徐阶一起走了进来,一声不响地站在严嵩身后。
道长不再招呼严嵩、徐阶落座,而是兴致勃勃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严嵩,听说你今天早晨想给六心居题块匾,那个掌柜死活不敢要,有没有这回事?”严嵩眼眸中闪过一缕精光,自嘲地笑着说,“回皇上,有这回事儿,呵呵呵,人之常情嘛”。有一说一,连一个卖酱菜的生意人,都把严嵩视为了洪水猛兽、人形怪物,避之唯恐不及,那满朝的文武大臣又会如何看严嵩,好一个人之常情。严嵩是道长亲手选的内阁首辅,君臣相伴二十载,两人早已是如胶似漆、形同一体,严阁老的功过是非,又岂是那些升斗小民、文武百官可以随意评说的。而且总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借着批判严嵩之名,含沙射影、拐弯抹角、指桑骂槐地影射道长,道长忍他们很久了,这次正好借着“六心居”的事,狠狠敲打敲打这群宵小之徒,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特么的倒严党不倒严嵩。
道长面沉似水、眉头微皱,提高了音调大声说道,“朕不喜欢这样的常情。吕芳,准备笔墨,让严阁老就在这里写,然后盖上朕的宝印,送到那个酱菜铺去,限他们今天就刻出来,明日一早就挂出去。”官家就是如此的蛮不讲理,赵老板想要的时候,求了二十年求不来;等赵老板不想要的时候,偏要加量加料地硬塞给他,这大概就叫逆周期调控吧,其实赵老板还不算太冤,至少跟沈一石比起来,没被官家给活活玩死,已经算是万幸了。吕芳似是早有准备,在书案上铺了一张大小合适的宣纸,将毛笔沾满了墨递给严嵩,严嵩接过笔缓缓走到书案边站定,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写吧”,道长半是鼓励半是催促的声音透过法器传了过来,严阁老不再迟疑,右手持笔、气运丹田、手腕发力,在纸上写下了半个“六”字。
道长此时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调皮地坐到书案上,斜着身子探头看严嵩写字,笑着评价道,“宝刀不老啊”,严阁老写完一个“六”字,刚想起身喘口气,道长又用手指着宣纸,饶有兴致地催道,“接着写”。严嵩埋头一气写完了剩下两个字,旁边的徐阶、吕芳也是由衷地赞叹,都说见字如面、人如其字,真是可惜了这一手钟灵俊秀、冠绝天下的好书法,只能感叹一声,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道长匆匆瞥了一眼“六心居”三个大字,跳下桌案整了整衣襟,表情有些浮夸地说道,“都好,就是这个心字不好”,说罢还故意叹了口气,严嵩望着道长那副矫揉造作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道,“那罪臣重写”,道长低头看着那三个字,摇了摇手,煞有介事地说道,“不是字不好,是名不好,为什么要起名六心居”。
道长也是个急脾气,早上才听说赵老板的事迹,这会儿就已经琢磨着要给六心居改名了,主要是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新名字必须要有足够的警示教育意义才行。严嵩一五一十地回说,“回皇上,这个店是赵姓六兄弟开的,因此起名叫六心居”,道长不徐不疾地来回踱着步,掷地有声地侃侃而谈,“六个人便是六条心,这就不好,嗯,人心似水,民动如烟。我大明现在是六千万人吧,要是照他们的说法,那便是六千万条心。好了,严阁老朕替你出个主意,在‘心’字上加一撇,把‘心’字改成‘必’字,六合一统,天下一心!”
不过是给酱菜铺改个名字,道长竟也能扯到治国的大道上来,这个哔装的确实响亮,徐阶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大喊了一声“皇上圣明”,立刻就要下跪,严嵩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道长对自己这套说辞也是颇为得意,伸手虚扶了一下,云淡风轻地说道,“好了,好了,不用跪了,改吧。”六心居改为六必居,心上加的那一撇便是一把刀,道长想要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只能靠着手里的刀剑,大明朝有六千万百姓,带甲之士不足百万,只是这人心似水,又岂是用刀剑便能斩断的;道长跟裕王父子二人,都未必是一条心,想要天下一心又谈何容易,光是口号喊地响亮,能有什么卵用。严嵩大笔一挥,在那“心”字上狠狠插了一刀,道长倒背着双手,盯着那个“必”字,颇为满意地说道,“把朕的那枚宝印拿来”,吕公公当然知道是哪一枚宝印,只是有些话道长必须亲口说给徐阁老听,于是明知故问道,“启奏主子,用哪一方宝印”,道长提高了声音,晃了晃手指,理所当然地说道,“为臣要忠,为子要孝,除了朕的那方‘忠孝帝君’之印,还有哪方宝印,配得上严阁老的这幅字啊”。
为臣要忠是说给徐阶听得,为子要孝自然是说给裕王听的,严嵩走后,道长身边只剩这一对臣、子了,希望他们能踏踏实实地陪伴在“忠孝帝君”左右,天下一心做不到,三人同心总还能做到吧,这便是道长对裕王与徐阶的忠告。道长说完话也不搭理众人,直接迈步出了精舍,在走廊里说了句,“按上印叫他们去刻”,说罢便扬长而去,吕芳取出宝印重重地盖在了那副字上。话分两头,每年正月十六卯时,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和驻京的御史照例都要去都察院,听取各部官员上一年的绩效考评,今年都察院大堂内,各级官员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拨,叶镗、万寀领着一群严党站在左边,其他清流则是站在右边,中间仿佛隔着一条鸿沟,两拨官员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昨夜京城突发一场巨变,好似天塌地陷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门万户菊花开,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唯有一片点滴在心头。
忽听的堂外喊了一声“高大人到”,众官员不约而同地闭了嘴,齐刷刷地盯着门口,高拱器宇轩昂、意气风发地进了门,步履如风地走到公案前,稳稳站定,满脸肃穆地高声说道,“各位大人,也许有些已经知道了,也许有些不知道,都察院御史邹应龙,参严嵩、严世蕃父子擅权误国的奏疏,皇上批了。奉旨,高某特意来向诸位大人,宣读一段邹应龙的奏疏”,说罢从袖口里掏出一封奏疏,从中抽出一页,声情并茂地朗诵道,“世蕃父子贪婪无度,掊克日棘,政以贿成,官以赂授。凡四方小吏,莫不竭民脂膏,偿己买官之费,如此则民安得不贫、国安得不竭、天人灾警安得不迭至?圣上御批,触目惊心,发六部九卿公议”。听了高拱振聋发聩的一番话,严党众人无不面如死灰、如丧考妣,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担心着自己的前途命运;清流这边则是心潮澎湃、群情激奋,幸福来的如此猝不及防,有些人不禁潸然泪下。
按照清流的逻辑,大明朝一切不幸的根源,都是严党执政造成的,哪怕是发生自然灾害,那也是被严嵩父子招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打倒严党,换清流来执政,众正盈朝才是能让大明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只可惜无数历史经验证明,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灵丹妙药,无论是欧美的自由民主,还是清流的众正盈朝,基本都跟道长磕的仙丹差不多,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偶尔吃几颗也没啥事,说不准还能提高免疫力,可要是长年累月的一直吃,估计吃着吃着,就能把自己给吃没了。大明如今的情况就是,道长前脚刚辞退了严党这个庸医,后脚便找来了清流这个蒙古大夫,清流信心满满地给大明开了个药方,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道长照单抓药,从嘉靖四十二年一直吃到了自己殡天,果不其然,确实是特么吃错药了。严党治国贪而无厌,清流治国人菜瘾大,长江、黄河轮番上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结果大明朝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事实证明,除非变法改制,否则真小人搞不定的事儿,换了伪君子照样搞不定,甚至还可能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