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公孙褚透过床幔，看着榻上的女子，仅一眼他便已确定那人就是自己爱了一生的女人。

“老三，雪儿与朕早已情投意合，只是不愿伤害于你，如今，你身负重罪，作为兄长，朕可以饶你一命，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雪儿陪你受苦，念在兄弟一场，你走吧，朕不要你性命。”高霍虽这般说着，宣极殿外却早已布满弓箭手，只要公孙褚离开大殿，他们便会在师沐雪看不到的地方动手，彻底除去高霍的心头大患，而这一点，高霍知道，公孙褚也知道。

“雪儿，我要听你亲口说！”公孙褚绝望地看着发妻的背影，他无法相信师沐雪的背叛，在他心里哪怕全世界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妻子也不会。

师沐雪转过身，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阿褚，你我夫妻一场，可我心中早已有了陛下，我们……”师沐雪停顿一下，将头转向一边，不肯再看公孙褚，“你走吧，是我对不起你！”

公孙褚呆立在原地，惨白的脸色仿若又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我不信！”公孙褚的双眼泛着嗜血的红。

师沐雪嘴角轻扯，仿佛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嘲笑，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双手轻轻攀上高霍的脖颈，“你要怎么才信，亲眼看着我与陛下云雨吗？公孙褚，如今你是逆贼，难道还想我陪你一起过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不成？别傻了！只有陛下这样英武的男人才足以与我相配。”

话音落，师沐雪便主动吻上了高霍的唇，高霍的欲望瞬间被点燃。方才的师沐雪宛如木头一般，高霍知道她肯委身自己不过是想救公孙褚性命，可他就是爱极了这个女人，哪怕第一眼见到她时，她便已是公孙褚的妻子，可他不在意，他不在意师沐雪不是处子之身，只要能得到她，再多的女人他都不换。

高霍知道师沐雪眼前的行为不过是为了让公孙褚死心，早早离开，保全性命，可即便如此他仍不在意，这个女人，哪怕只是看上自己一眼便足以让他浴火焚烧，更何况是这般主动挑弄。高霍的心中充满得意，他终于彻底得到了天下，得到了他心爱的女人，公孙褚的见证让他的内心更加疯狂。

高霍忽然生出一个残忍的念头，他要让公孙褚亲眼看着他得到师沐雪，让他眼睁睁看着爱妻成为他高霍的女人，他要摧毁公孙褚的全部骄傲和意志，哪怕公孙褚已是一个将死之人，可他就是想把曾经高高在上的公孙褚踩在脚下，他要让公孙褚记得，在他高霍面前，他公孙褚永远是个失败者，哪怕是死，公孙褚也该带着永生永世都抹不掉的畏惧与绝望。

高霍一把抓住师沐雪手腕，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声音问道：“怎么？刚刚还不够？没关系，朕再好好疼疼你！”

一滴眼泪自师沐雪的眼角滑落，高霍低下头轻轻吻去那滴带着绝望和苦涩的泪，他轻轻贴在师沐雪耳边，低声说道：“他的命还在朕手里，好好表现，只有朕高兴了，他才能安然离开。”

一股腥甜涌上公孙褚喉间，他却硬生生将其咽下，眼前的一切对公孙褚来说便是千刀万剐都不及万一。公孙褚默然低头，绝望地自语道：“好，也好。”他转过身，仿若幽灵一般地向宣极殿外走去。

“朕让你走了吗？”高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来人！”高霍一声令下，宣极殿四周忽然涌出大量内侍，“留下忠义侯，就让他跪在此处见证朕与贵妃的真情。”

进入宣极殿的内侍虽都为无根之人，可实际上却是高霍近年来培养的一批暗卫，这些人身手了得，单打独斗虽不及公孙褚，可若是群战却是公孙褚所不及，加之公孙褚早已心死，想将其控制便更是易如反掌。

公孙褚被众人按倒在地，灵魂仿佛已被抽走。

师沐雪的眼泪不住地流着，她低声哀求着高霍，“不要，求你！”

“怎么？反悔了？可以！”高霍作势便要起身，师沐雪知道公孙褚的命全在这个男人手中，只要他能活着，一切便都值得。

师沐雪别无选择，她不再挣扎，也不再乞求，只是微微仰起头，献上樱唇。

高霍的眼底划过胜利者的喜悦，他一把握住师沐雪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这才乖！”

公孙褚绝望地听着殿内的动静，他已分不清师沐雪的声音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是欲望的宣泄还是痛苦的煎熬？公孙褚的心已经彻底麻木了，他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三弟，看到朕和雪儿这般恩爱，你总该放心了吧！”高霍起身披上一件外袍，他走近公孙褚，用一种胜者独有的傲慢俯视着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可怜家伙。

高霍的心中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快感。曾经，在这个不可一世的江湖盟主面前他是何其自卑，连结拜之情都仿佛是受了施舍一般，如今，他终于可以把公孙褚的尊严狠狠碾在脚下。有那么一瞬，高霍甚至想让公孙褚活着，他活着，自己便会永远记得这胜利的时刻。

可高霍谨小慎微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改变杀死公孙褚的谋划。杀人诛心，高霍算准了师沐雪便是公孙褚生命中最后的一道光，似公孙褚这般向阳而生之人是无法在黑暗中苟活的。

“把他带下去！”高霍冷声命令道。

“是！”内侍连拖带拽地将公孙褚带离内殿。看着宛若死狗一般的公孙褚，高霍心中痛快极了。

师沐雪的眼泪再难自控，望着公孙褚了无生气的背影，她紧紧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呜咽之声。她强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赤脚来到高霍面前，双膝跪地，头重重地磕了下去。“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成为你的女人便会放阿褚活着离开。”

高霍伸出手，轻轻抬起师沐雪下巴，那神情仿佛一个猎人成功捕获猎物的模样。“朕答应你的自然算数。”高霍无意瞥见师沐雪嘴角的血迹，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是朕方才太粗鲁了。”高霍有些心疼地想要将师沐雪扶起，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师沐雪手臂的一瞬间，师沐雪却宛如触电一般本能地向后闪躲。

“你如今已是朕的女人，怎么？朕还碰不得？”高霍有些恼怒地质问道。

“不敢！”师沐雪将头转向一旁，径自起身，可就在这时宣极殿外忽然传来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伴随着那声音的还有一声尖叫。

“阿褚，不要！”师沐寒找到宣极殿时正见公孙褚夺刀自刎的一幕。他不知殿内发生了何事，亦不知公孙褚为何竟会绝望至此，甚至不惜了却性命。

师沐寒眼睁睁看着公孙褚以长刀划破喉咙，他飞身而下，一把扶住即将倒地的公孙褚，用手按住那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可一切皆是徒劳。

师沐雪听到殿外的声响，她不顾一切地跑出宣极殿，寒风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可这一刻，她却早已感受不到寒冷和羞愧，她只是绝望且无助地跪在公孙褚身边，任由鲜血染红她白皙的肌肤。

见妹妹这副模样，师沐寒满眼震惊，可眼下绝非追问此事的时机，师沐寒一边抱住公孙褚，一边扯下外袍披在沐雪身上。可师沐雪却好似浑然不知。

“阿褚，不要死，求你！”师沐雪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公孙褚的脸颊上。

意识渐渐抽离的公孙褚仿佛听到师沐雪的哭诉，他很想睁开眼再看一看那个让他爱了一生的女人，告诉她别哭，可他太累了，太累了……

公孙褚的手自师沐雪手中滑落，她摊开双手，看着掌中的鲜血，颓然倒地。没有预料中的歇斯底里，甚至没有一滴眼泪，师沐雪就只是呆呆地跪在公孙褚身边，沉默不语。

“沐雪，哥哥带你离开这里。”尽管师沐寒心中悲痛，可他知道眼下之势，千钧一发，稍有犹疑便是万劫不复，他知道，他带不走公孙褚了，但沐雪，他必须带走。

“阿褚，你等等我！”师沐雪仿若听不到师沐寒的声音，她轻轻抚摸着公孙褚的脸颊，眼底尽是柔情。“我知道你怪我，像我这样肮脏不堪的女人就该下地狱，我原本也是要去的，可你为何就先走了呢？”师沐雪一边说着，一边拾起了公孙褚手中的长刀。

师沐寒乃沐雪胞兄，自然知晓妹妹脾性，他知道此时的师沐雪绝无劝阻之可能，于是便狠下心来，一掌将其击晕，抱在怀中，纵身离去。

宣极殿外早已埋伏弓箭手数百，只要高霍一声令下，任凭师沐寒武功再高也插翅难飞，更何况师沐寒只是武将出身，带兵打仗，兵法谋略堪称奇才，可若论武功修为与那些江湖人相比还是略逊一筹，似公孙褚那般的武林高手，师沐寒更是望尘莫及。

可就在弓箭手将矛头对向师沐寒兄妹时，高霍却大喊“住手”！

“陛下，师沐寒如今乃北齐主君，想要杀他绝非易事，这天大的机会若就此放过，日后便再难伤其分毫，只要师沐寒一死，北齐群龙无首，陛下一统天下的大业指日可待啊陛下！”大内总管袁束跪地大声喊道。可高霍却不为所动。

“放他们走！”高霍的喉间仿佛藏了凶猛的野兽，他怎会不知袁束所言，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万箭穿心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