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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恐怖悬疑之:四月31日

工作室:les红颜笑发布作者:les红颜笑发布时间:2025-05-25

第一章:晦暗的诱惑

九十年代末的那个城市,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楼房特有的潮湿与尘土气息,街头巷尾充斥着叫卖声和孩子们嬉闹的喧嚣。然而,对于张杨和李明这对表兄弟而言,所有这些世俗的背景音,都远不及街机厅里那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效来得震撼人心。


张杨,比李明大两岁,略显沉稳,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少年气息。他沉迷于电玩世界,并非仅仅因为那份刺激,更因为那方寸屏幕能暂时将他从现实的贫瘠中抽离。他家境普通,父母为生计奔波,家用游戏机,诸如红白机、世嘉超任,在那个月收入普遍不足六百元的年代,无疑是遥不可及的天价奢侈品。所以,街机厅,成了他与虚拟世界唯一的连接点。


李明则完全是另一种性格,活泼,冲动,对任何新奇事物都充满着无尽的好奇。他瘦高的个子,灵活的双手在摇杆和按键上翻飞,像是一只饥饿的鹰隼,总是能最快地扑向最新的游戏。他与张杨一样,同样是街机厅的常客,因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暂时放下肩头的贫困,戴上“电子勇士”的头衔。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空气黏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张杨和李明再一次背着家人,偷偷溜进了街机厅。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和电子元件灼热气味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是喧嚣的《街霸》、《KOF》的叫喊声,以及《魂斗罗》爆破的音效。灯光昏暗,五颜六色的屏幕光芒此起彼伏,映照着一张张或兴奋、或专注、或懊恼的年轻面孔。


他们各自找了一台机器,沉浸在虚拟的厮杀中。张杨在《恐龙快打》里扮演着刀客,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将蜂拥而至的敌人劈成两半;李明则在《拳皇97》中熟练地搓着八神庵的招式,每一次“八稚女”的成功释放都引来周围一片喝彩。时间在摇杆的摩擦声和按键的撞击声中悄然流逝,直到他们兜里的零用钱所剩无几,才依依不舍地停止了战斗。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旁。那是一个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黑色长风衣,尽管室内闷热,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他的脸被风衣的立领遮住了一半,另一半则隐没在街机厅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让人看不真切。他没有像其他推销员那样声嘶力竭地吆喝,只是沉默地伸出手,递给他们一张传单。


传单的材质很特别,摸起来滑腻冰凉,与常见的粗糙纸张大相径庭。传单的标题,用一种带着诡异扭曲感的字体写着:“惊险刺激,虚拟真实魔幻游戏机!”下面一行小字赫然写着:“名额有限,您是被抽选的幸运儿之一!”


张杨和李明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丝好奇。那个年代,城市里确实流行发传单,推销各种商品,但这张传单却显得有些不同。它没有大肆宣传游戏的画面,也没有华丽的广告语,仅仅是那几个字,以及下面的一行联系电话。


“哎,哥,收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明率先开口,从男人手中接过了传单。男人的指尖冰凉得吓人,李明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但男人已经收回了手,然后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人群中,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两人当时也没太在意,以为这又是哪个新开的游戏厅在搞促销。将传单随意地塞进口袋,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街机厅,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将整条街道都笼罩在一层金色的滤镜之下。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百无聊赖之下,李明掏出了那张传单。在日光之下,传单的细节才得以完全展现。标题的字体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某种扭曲的藤蔓,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图片模糊不清,像是某种抽象的艺术画,又像是无数像素点组成的扭曲人脸,只是隐约能看到一些蒸汽朋克风格的齿轮和线路。


传单下方用小字写着:“游戏开发人为了宣传游戏可玩性,此次为促销活动,免费筛选玩家名额。若有兴趣,请拨打联系电话。”


“免费筛选玩家名额?”张杨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深知家用游戏机的昂贵,能够免费玩到最新的、甚至可能是未上市的游戏,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虽然对街机厅趋之若鹜,但零用钱毕竟有限,每次都只能玩到意犹未尽。


李明也心动了,他的指尖在传单上摩挲着,那滑腻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刚刚那个奇怪的男人。但免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哥,打一个呗?反正免费,就算是个骗子,也骗不到我们什么。”李明怂恿道。


张杨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被好奇和那份免费的诱惑打败。回到家后,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了家里的老式拨盘电话,按照传单上的号码,一格一格地拨了过去。


“嘟……嘟……嘟……”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漫长的空号音,就在张杨以为是个恶作剧准备挂断时,突然,“咔哒”一声,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没有想象中的嘈杂背景音,也没有客服小姐甜美的声音,只有一个冰冷、机械化的女声:“您好,这里是‘维度边缘’游戏测试中心。请问,您是收到传单的幸运儿吗?”


张杨和李明都愣住了,这声音让他们感到一丝不适,过于平稳,过于缺乏感情,仿佛不是人类发出的。


“啊……是的。”张杨结结巴巴地回答。


“很好。您的信息已经录入,已为您成功报名。”机械女声继续说道,语速快得几乎不容张杨插话,“参赛日期为四月三十一日零点整,届时,系统将主动邀请您参加此次电子游戏测试比赛。请您务必准时。”


张杨张了张嘴,想要询问比赛地点,或是更详细的信息,但机械女声说完这句,电话里就只剩下“嘟”的一声忙音。


“喂?喂!”张杨对着听筒喊了几声,却再也没有回应。他不死心地重新拨打了一遍,结果这一次,电话里响起的,直接就是那个机械女声播报:“您拨打的是空号。”


张杨和李明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困惑和一丝后怕。


“靠!什么玩意儿?连个地址都不说,就是个骗子吧?”李明骂道。


张杨皱着眉,心中也泛起嘀咕。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免费游戏测试,连个地点都没有,还主动邀请?这听起来更像是个唬人的玩笑。


更关键的是,张杨猛地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盯着李明,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等等……四月……四月哪来的三十一号?”


李明也瞬间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是啊!四月只有三十天!这个日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谬误!


两人顿时觉得这百分之百是个恶作剧,那个奇怪的男人,那张诡异的传单,那通电话,都不过是某种无聊透顶的玩笑。他们嘲笑了几句对方的恶趣味,很快便将这桩小插曲抛诸脑后,毕竟生活琐事和更吸引人的电玩世界还有太多值得他们投入精力的事情。


然而,命运的齿轮,往往在不经意间,悄然转向了诡异的轨道。


第二章:凝固的子夜

四月,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悄无声息地滑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杨和李明已经彻底忘记了那张荒谬的传单和那个“四月三十一日”的约定。生活依旧是老样子,学习、偷溜、街机厅,偶尔为了一盘新借来的游戏卡带而兴奋不已。


四月三十日的傍晚,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厚重的乌云吞噬,预示着一个闷热的夜晚。李明下午就跑到张杨家,手里攥着一盘崭新的游戏卡带。那是一盘盗版卡带,包装简陋,封面上印着几个模糊不清的日文字样,但李明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一个同学从远房亲戚那儿搞到的,说是“从未见过的神秘游戏”。


“哥!快来试试!据说这游戏超级难,从来没人打通过!”李明兴奋地在张杨的床边跳脚。


张杨接过卡带,插入老旧的红白机。屏幕上闪过几行日文,然后便是简陋的标题画面。游戏画面风格偏暗,带着一种不详的色彩,与当时流行的卡通风格截然不同。这更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两人并排坐在电视机前,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游戏中。这游戏果然诡异。它不是传统的过关斩将,也没有明确的目标。主角在一个迷宫般的废弃建筑中游荡,时不时会遇到一些扭曲变形的怪物,但战斗系统却异常简单,甚至有些无力。游戏更多地依赖于探索和解谜,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压抑感。


随着游戏的深入,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隐约传来邻居的喧闹声,以及远处汽车的鸣笛,但这些都无法打扰到沉浸在游戏中的他们。游戏背景音乐是低沉的嗡嗡声,夹杂着一些莫名的咯吱声和水滴声,偶尔还会突然爆发一声凄厉的尖叫,让他们不寒而栗。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时钟的指针已经悄然指向了十一点。父母已经睡下,整个屋子除了电视机微弱的光芒和游戏音效,只剩下他们压抑的呼吸声。他们被游戏里那份未知的恐怖深深吸引,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根本无法停下来。


“靠!这什么玩意儿啊!又死了一次!”李明懊恼地放下手柄,揉了揉眼睛。屏幕上,主角又一次被一个从阴影中突然扑出的怪物吞噬。


张杨也有些疲惫,但内心那份探索的欲望依然强烈。他拿起手柄,准备再次尝试。就在他刚要按下开始键的时候,屋子里那座老旧的落地钟发出了沉闷而悠远的“当——”一声。


十二点的钟声。


第一声钟声响起时,游戏画面突然定格,屏幕上那扭曲的怪物仿佛被施了魔法,凝固在了扑食的姿态。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每一声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他们心脏上,沉重而清晰。


“当——当——当——”


当第十二声钟声沉闷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时钟的指针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竟然在午夜零点整的位置上,诡异地停了下来。秒针不再跳动,分针和时针也僵硬地指向正上方。


一种极度的寂静瞬间降临,仿佛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抽离。电视机的屏幕,在播放着静止的游戏画面,却发出了奇异的“滋滋”声,屏幕边缘开始泛起微弱的,不正常的蓝色电光。房间内的灯光也变得不稳定起来,时明时暗,像是灯泡在做最后的挣扎。


张杨和李明呆呆地看着那停滞的钟表,又看向电视机。他们感受到了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不仅仅是电力不稳,更不是巧合。


就在这时,窗外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原本漆黑的夜空,应该被深邃的黑暗笼罩,此时却突然亮了起来。但那亮度却十分昏暗,是一种病态的、铅灰色的光芒,仿佛清晨的薄雾与深夜的幽暗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矛盾而诡异的视觉效果。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一片无尽的、令人窒息的混沌之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金属锈蚀和腐败植物的味道。


他们两人下意识地走到窗边,隔着一层老旧的玻璃,看向外面。


外面的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完全颠覆了。


原本熟悉的街景,熟悉的楼房,熟悉的树木,此刻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色彩。昏暗的光线让一切都显得模糊而扭曲。街道上空无一人,原有的车辆和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风停止了流动,树木不再摇曳,甚至连空气中的微尘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接着,更让他们感到恐怖的景象开始出现。


路边的法国梧桐,原本浓密的叶片此刻变得枯黄而病态,枝干以一种非自然的姿态扭曲着,仿佛遭受了某种看不见的重压。它们的根系从地面裸露出来,张牙舞爪,像是一群活着的触手。


更远处的居民楼,窗户里不再有任何灯光,只有一片漆黑的空洞。有些楼房的外墙上,竟开始生长出一些奇怪的、像是肉瘤一般的物质,它们蠕动着,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们。这不是停电,也不是梦境。这是一种真实而又虚幻的错位感,仿佛他们身处的世界,在某个节点上,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维度发生了重叠。


“哥……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明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紧紧抓住张杨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张杨的脸色苍白,双唇颤抖着,他无法回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和常识在这一刻都分崩离析。停滞的钟表,诡异的白昼,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那些凭空出现的异物……这简直是荒谬的恐怖。


“四月三十一日……”张杨的脑海里,突然回荡起了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那个他们早已遗忘的日期,此刻却如同一个诅咒,在他们耳边嗡嗡作响。


难道……难道那个传单,那个游戏,并不是一个玩笑?


恐惧像潮水般将他们淹没,他们是这场诡异变故的唯一见证者。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三章:扭曲的街道

窗外那片诡异的铅灰光芒,持续不断地投射进屋子,让屋内的一切都显得阴森而可怖。老旧的家具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墙上的全家福照片,父母和蔼的笑容此刻看起来也带着一丝诡异的僵硬。停滞的钟表,如同一个永恒的嘲讽,静静地悬挂在墙上,每一秒的“缺失”都在提醒着他们,世界已然脱轨。


张杨和李明紧紧靠在一起,呼吸急促。他们耳边传来一种微弱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昆虫在耳膜上振翅,又像是某种高频的电子噪音。这种声音让他们头痛欲裂,却又无法找出源头。


“哥……我们是不是还在做梦?”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安慰张杨,但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极度恐慌。


张杨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诡异的光线,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在天空中缓慢地流淌,偶尔还会出现一些细小的、不规则的黑色裂缝,一闪而逝,像是眼睑在眨动。这些裂缝的出现,让那片铅灰色的天空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不行,我们得……我们得出去看看。”张杨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嘶哑。留在这里,被这份未知的恐怖包围,无疑是等死。他们需要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只发生在他们家里的异常。


李明猛地摇头:“不要!外面……外面肯定有什么!我们呆在家里!”


“呆在家里就能解决问题吗?你看看这屋子……它也在变。”张杨指了指墙角。他们刚刚没注意,那里的墙皮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了一些灰色的霉斑,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霉斑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潮湿腐烂味。


恐惧与好奇,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点。最终,好奇和一丝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张杨从墙角摸出一条生锈的铁棍,李明则紧紧握着一个棒球棍,两人互相壮胆,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家门。


楼道里一片漆黑,感应灯完全没有亮起。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们看到原本刷着米白色涂料的墙壁上,也出现了类似的霉斑,并且还有一些粘稠的、泛着微光的液体从天花板上滴落下来,发出“嗒嗒”的轻响。液体是半透明的,带着一种诡异的蓝色荧光,仿佛是某种腐烂的黏液。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实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以及一种类似于臭氧和烧焦塑料的混合气味。这种气味直冲鼻腔,让他们的胃里一阵翻腾。


终于,他们来到了楼下,推开了单元门。


外界的景象,比透过窗户看到的更加令人震惊和恐惧。


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除了他们自己的心跳声,和那种持续的嗡鸣声,再无其他。平日里车水马龙的马路,此刻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犁过一遍,沥青路面裂开了一道道宽大的口子,黑色的裂缝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一些路灯杆歪斜着,电线像章鱼的触手般散落在地上,但奇怪的是,没有电火花,也没有断电的迹象,它们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两侧的建筑物,原本规整的玻璃幕墙和红砖外墙,此刻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伸扭曲过。有些楼房的窗户诡异地凸起,像是一只只瞪大的眼睛;有些则凹陷下去,形成一个个黑洞般的深渊。墙壁上爬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植物,它们不是正常的藤蔓,而是带着吸盘和粘液的肉质枝条,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闪烁着微光的绒毛。这些植物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在墙壁上蔓延,所过之处,墙面开始变得腐朽和剥落。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半透明状的灵体。它们形态各异,有些像是扭曲的人形,四肢细长而弯曲;有些则像是模糊的动物,只有简单的轮廓。它们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在空中缓慢地飘荡,偶尔会相互穿透,融合成更大的、更模糊的形状,然后又悄然分离。它们没有面部特征,但张杨和李明却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空虚从这些灵体身上散发出来,仿佛它们是某种被遗弃的灵魂,永远地被困在了这片灰色的世界中。


“那是什么……”李明指着一个飘过他们身边的灵体,声音颤抖得厉害。那个灵体形状模糊,却隐约能看出是个小孩子的轮廓,它没有五官,只是一个透明的虚影,却在飘过他们身边时,仿佛微微侧了侧“头”,一种冰冷的视线从它空无一物的“脸”上扫过,让张杨和李明不寒而栗。


张杨紧握着铁棍,喉咙发干。他试图用逻辑解释这一切,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根本无法解释。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围。


他们决定沿着街道向前走,希望能找到一个人,一个解释,或者任何能让他们理解这一切的线索。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他们的感官被各种诡异的景象和气味轮番轰炸。


路边,一辆废弃的自行车倒在地上,车轮还在缓慢地转动,发出“吱呀”的摩擦声。车座上,生长出了一朵巨大的、碗口大小的黑色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像是某种肉质的组织,散发着一股甜腻的腐败香气,无数细小的、如同蠕虫般的触须从花蕊中伸出,在空气中无目的地摆动。


他们绕过那辆自行车,继续向前。突然,李明惊恐地指着前方:“哥!你看!”


不远处,原本应该是一排小商店的街口,此刻却变成了一片废墟。钢筋水泥扭曲纠结,像是被巨人蹂躏过的玩具。而在这片废墟之中,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物体正在缓慢地蠕动。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凝固的灰雾,但在这团灰雾中,他们隐约能看到一些人类的面孔,它们扭曲着,无声地尖叫着,仿佛被困在其中,永世不得超生。那些面孔时而浮现,时而隐没,每一次浮现都带来一股更加强烈的寒意。


张杨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这太可怕了,这不是他们熟悉的世界,这根本就是地狱。


就在他们愣神之际,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他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震动的方向。


从街角,一个巨大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影子正在缓缓出现。


第四章:死亡的追逐者:骨骼与石像的狂舞

地面的震动,由轻微的颤动逐渐加剧,变成了沉闷的“咚咚”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空气中弥漫的古怪气味变得更加浓烈,甚至带着一丝腥甜的血腥味。张杨和李明的心脏狂跳不止,他们瞪大了眼睛,恐惧地凝视着街角。


终于,那个庞然大物在铅灰色的光芒中显现了真容。


那是一具巨大的恐龙骨架。不是博物馆里那种静止的、用支架支撑起来的展品,而是活生生的,或者说,是活生生的死亡。它的骨骼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色,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纹,有些地方甚至还残留着几丝干涸的、褐色的肉丝,散发着腐烂的气味。它奔跑着,每一块脊椎骨都在剧烈地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声。中空的眼眶仿佛凝视着虚无,巨大的足骨重重地踩在裂开的沥青路上,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地面细微的震颤,碎石飞溅。


它的身体结构异常,仿佛是多种恐龙的骨骼拼凑而成,前肢短小却异常粗壮,带着锋利的爪骨;后肢则健硕有力,支撑着它庞大的身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肋骨间透出诡异的、幽绿色的光芒,仿佛有无形的心脏在其中跳动。


那骨架似乎“嗅”到了活物的存在,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他们,空洞的颚骨开合,发出一种介于摩擦和嘶吼之间的噪音,像是无数块破碎的石头在互相碾压。它加速了,那奔跑的姿态异常地迅捷,每一次跨步都仿佛要将他们吞噬。死亡的阴影,从数千万年前的墓穴中爬出,只为追逐他们。


“跑!”张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嘶吼出声,他拉着李明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他们跑过扭曲的建筑,避开地面的裂缝和那些诡异的肉质植物。耳边只剩下风声、他们的喘息声,以及那骨架沉重的、步步紧逼的“咚咚”声。恐龙骨架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它的身影在身后越来越近,骨骼摩擦的噪音清晰可闻,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这边!”李明看到旁边有一条狭窄的巷子,不假思索地拽着张杨冲了进去。巷子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垃圾和扭曲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败气息。墙壁上爬满了更密集、更巨大的肉瘤状植物,它们甚至还在缓慢地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骨架庞大的身躯无法进入狭窄的巷子,它在巷子口停了下来,发出愤怒的嘶吼。那声音不再是骨骼摩擦,而是一种带着金属质感的、令人耳膜生疼的尖锐啸叫。它巨大的头颅探入巷子,空洞的眼眶仿佛能洞穿一切,绿色的幽光从肋骨间扩散开来,将整个巷子照亮。


张杨和李明顾不上停歇,继续向前奔跑。巷子尽头是一面高墙,他们本以为无路可逃,却发现墙壁上多了一个像是被腐蚀出来的洞口,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两人没有犹豫,弯腰钻了进去。


洞口后面是一个废弃的院子,里面杂草丛生,远处还散落着几尊石像。然而,当他们的视线扫过那些石像时,背后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那些石像,原本应该是某种艺术雕塑,但此刻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缓慢地、僵硬地移动着。


它们是古老的石质雕像,表面布满了青苔和风化的痕迹,本应是死寂的艺术品。然而,它们此刻却像是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一尊人马雕像,粗糙的四肢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每移动一步都像是磨砂纸在地上刮擦。一尊抽象的鸟类石像,巨大的翅膀僵硬地展开,缓缓地扇动着,每一次扇动都带着沉重的风压,仿佛要将空气挤压出去。还有一尊巨大的、带着古老图腾的石碑,它没有腿,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在地面上滑行。


这些石像的“眼睛”部位,没有雕刻出眼珠,却能感受到一种冰冷而无情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它们没有恐龙骨架那样疯狂的追逐,却以一种缓慢而不可逆转的姿态,渐渐地向他们围拢过来,仿佛一群沉默的猎手,耐心等待着猎物的挣扎。


“见鬼!这些东西也会动!”李明惊恐地喊道,他手中的棒球棍攥得更紧了。


张杨环顾四周,心中一片绝望。前方是移动的石像,后面是狂暴的恐龙骨架。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由死亡和诡异组成的巨型迷宫,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的边缘。


那些石像移动得缓慢,但它们的体型巨大,一旦被围困,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人马石像的马蹄已经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仿佛随时会踏下。鸟类石像的翅膀展开到极致,遮蔽了一部分灰暗的天空,投下大片阴影。


“快!爬墙!”张杨指着院子侧面一栋废弃的楼房。那栋楼房的外墙也布满了肉质植物,但这些植物的枝条异常粗壮,看起来似乎能承受他们的重量。


李明没有丝毫犹豫,他灵活地抓住一根粗壮的枝条,奋力向上爬。张杨紧随其后,他感觉到枝条的表面黏腻而柔软,甚至在他们抓握时,会传来一种微弱的、令人不适的脉动感。


就在他们爬到一半的时候,那人马石像终于踏下了它的前蹄,轰隆一声,地面为之一震,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碎片飞溅,其中一块碎石划过李明的脸颊,带起一道血痕。


他们加速向上爬,终于爬进了二楼一个破损的窗户。窗户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散发着陈腐的霉味。他们大口喘着气,趴在窗户边,看着下面的景象。


那恐龙骨架终于冲破了巷子口的阻碍,它用它巨大的头颅撞击着墙壁,将部分墙体震塌,然后冲进了院子。它与那些移动的石像对峙,发出了刺耳的嘶吼。石像们也停下了动作,但它们的“目光”仍然锁定在张杨和李明所在的窗户上。


这片恐怖的景象让他们感到一阵恶心,仿佛置身于一个活着的噩梦之中。他们知道,他们不能再停留了,这个世界仿佛是活的,并且对他们充满了敌意。他们必须找到一个真正的出路。


第五章:头颅与崩塌的序曲

在废弃的楼房二楼喘息片刻后,张杨和李明意识到,这里也并非绝对安全。恐龙骨架的嘶吼和石像的静默凝视,都让他们感受到无形的压力。空气中弥漫的腐烂气味和那种不自然的嗡鸣声,让他们的神经持续紧绷。


“我们不能再往上爬了,这楼随时可能塌。”张杨看了看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和墙壁上不断蔓延的肉瘤。


李明点了点头,脸色惨白。他们从窗户向外望去,外面一片寂静,那些诡异的灵体依旧在空中飘荡,像一群沉默的鬼魂。


他们决定探索这栋废弃的建筑,希望能找到另一条出路,或者至少,一个能让他们躲避外面那些追逐者的地方。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散落的砖瓦和破损的家具残骸。墙壁上的霉斑更盛,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长出了黑色的、带着粘液的蘑菇。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味,混合着一丝腐败的甜腻。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每一步都踩在腐朽的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响声,像是老旧的骨头在呻吟。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呼吸般的声音。这声音非常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感,像是某种巨大的器官在扩张和收缩。


张杨和李明停下了脚步,互相望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恐惧。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向前移动。


当他们转过走廊的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几乎窒息。


那是一个巨大的、不成比例的头颅。


它漂浮在走廊尽头的半空中,距离地面大约一人高。这个头颅比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身体还要大上数倍,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腐蚀过一般。没有头发,只有几根细长的、像是触须般的东西从头顶垂落。


最恐怖的是它的五官。它的眼睛是两个深邃的黑洞,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一片虚无,却能感受到一股强烈而冰冷的凝视。鼻子塌陷,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孔洞。嘴巴则是一个巨大的、咧开的裂口,里面没有牙齿,只有黑色的、像是舌头又像是蠕虫般的组织在缓慢地蠕动。从那蠕动的裂口中,不断有粘稠的、泛着幽光的液体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那个低沉的呼吸声,正是从这个巨大头颅的嘴巴里发出来的。它每一次“呼吸”,周围的空气都会产生微弱的震动,一股带着腐臭和潮湿的异味扑面而来。


这个头颅没有身体,它就这样孤零零地漂浮在那里,像是某种被遗弃的造物,又像是某种远古神祇的残骸。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恐怖。


张杨和李明僵立在原地,他们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任何一点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这头颅的注意。他们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从头颅身上散发出来,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无法动弹。


然而,仅仅是他们的存在,就已经足够了。


那头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它漂浮的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但那两个深邃的黑洞般的眼睛,却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精准,转向了他们。


紧接着,一道尖锐的、非人类的嘶吼从那巨大的裂口中爆发出来!


这声音超越了任何噪音的极限,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冲击着他们的脑髓,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痛苦。他们的耳膜剧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大脑仿佛要炸开一般。


“啊——!”李明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尖叫,他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张杨也感到天旋地转,但他强忍着剧痛,死死地拽着李明。他知道,他们必须逃离这里,否则会被这声音活生生地震死。


他看到头颅的“嘴巴”里,那蠕动的黑色组织开始加速蠕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中喷涌而出。


“跑!快跑!”张杨嘶吼着,顾不上李明已经失去反抗的力量,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李明拖拽起来,朝着来时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


他们跑过走廊,穿过房间,再次冲出窗户,顺着肉质植物的枝条滑下。恐龙骨架和移动的石像仍然在院子里徘徊,但此时,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远离那个巨大的头颅。


然而,当他们回到熟悉的街道时,却发现世界正在以一种更加恐怖的速度走向崩塌。


地面上,那些原本细小的裂缝已经变得更加宽大,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形成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从中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和腐烂气息。建筑物不再仅仅是扭曲和生长,它们开始倾斜,崩塌,砖石碎裂,钢筋弯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轰鸣声。灰色的天空也变得更加不稳定,原本偶尔出现的黑色裂缝,此刻变得更为密集,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在天空蔓延,从中透露出深邃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那些半透明的灵体,也变得更加狂躁,它们在空中无序地冲撞,发出无声的哀嚎,有些甚至直接撞向建筑物,穿透而过,留下短暂的、发光的残影。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着,崩坏着。


他们站在街道中央,被眼前的末日景象彻底震撼。周围的一切都在毁灭,没有安全的角落,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他们是这个崩塌世界中仅存的活物,也是最无助的旁观者。


“哥……我们……我们怎么办?”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周围崩塌的一切,眼中充满了绝望。


张杨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们被困在了这个行将毁灭的世界,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救援。他们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盲目地向前冲,直到找到一个终结。


就在他们彻底绝望之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低语。


那声音,像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古老的、破碎的音调,却又夹杂着他们熟悉的机械女声的冰冷回响。


“……时间……逆转……归还……时针……指针……回家……”


声音断断续续,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他们绝望的黑暗。张杨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四月三十一日零点整”的日期,闪过了家里那座停滞不动的落地钟。


“时钟……时钟!”张杨猛地抓住了李明的手,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是家里的时钟!让它重新走起来!我们就能回去!”


李明也反应过来,尽管那声音太过模糊,但“回家”和“时钟”这两个词,却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抓住了他们。他们唯一自救的方法,就是尽快返回自家,让之前指针停留在午夜零点的时钟重新走动起来,他们才能返回人间。


第六章:归途的血路

“回家!”


这两个字,在他们心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不是简单的回归,而是穿梭于两个维度的生存之战。他们不再是茫然无措的逃亡者,而是有了明确目标的求生者。


然而,回家的路,却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艰辛和恐怖。


街景已经面目全非,原本熟悉的路径被崩塌的建筑、深不见底的裂缝以及那些诡异的生物所阻碍。空气中的硫磺味和腐败气息愈发浓烈,压抑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似相对安全的路线,沿着一条尚未完全崩塌的小巷前进。小巷两侧的房屋外墙已经彻底腐烂,露出了内部黑洞洞的结构,有些窗户里甚至能看到摇曳的半透明灵体,它们像无声的幽灵,在黑暗中飘荡。


“小心!”张杨猛地拉住李明,前方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冒着浓烟的深坑。坑底隐约可见扭曲的钢筋和焦黑的泥土,仿佛连接着某种地狱的熔炉。


他们不得不绕行,而每一次绕行,都意味着更长的距离和更大的风险。


很快,他们又遭遇了新的威胁。这一次,不再是单个的怪物,而是一群。


从一栋半塌的居民楼里,一群畸形的生物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它们身体呈灰白色,皮肤上布满了类似鳞片的东西,但又像是某种病变。它们的四肢细长而弯曲,关节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头部比身体大得多,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泛着微光的皮肤,但在这光洁的“脸”上,却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细小的、针尖般的黑色孔洞,仿佛是无数只眼睛在同时盯着他们。这些生物没有声音,只是以一种颤抖的姿态向他们靠近,每一步都显得犹豫而诡异。


张杨的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恶心,挥舞着铁棍。“别看它们的脸!冲过去!”


李明紧咬牙关,他知道没有退路。他挥舞着棒球棍,当先冲了出去。当他靠近那些畸形生物时,才发现它们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带着消毒水和腐肉混合的刺激性气味。他闭上眼睛,狠狠地挥出一棍,砸在一个生物的侧面。


“噗嗤!”一声,那生物并没有坚硬的外壳,反而像是击中了一团烂泥,灰白的液体飞溅出来,带着浓烈的腐臭。那生物在原地颤抖了几下,身体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融化,变成一滩灰白色的黏液,散发出更加恶臭的味道。


然而,这群生物的数量太多了,它们像是潮水般涌来。张杨和李明被缠住,不得不边打边退。这些生物的攻击方式也很奇怪,它们不会主动扑上来撕咬,而是伸出细长的手指,想要触碰他们。每当它们的指尖靠近,张杨和李明就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


两人拼尽全力,终于在付出被其中一个生物抓住手臂,留下了一道冰冷而麻木的青紫色印记后,冲出了这群生物的包围。他们跑得精疲力尽,肺部火辣辣地疼,但回家的信念支撑着他们。


路过一个公园时,公园里的树木已经完全枯死,只剩下灰败的枝干,像无数只张开的手臂伸向天空。但更令人恐惧的是,湖泊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粘稠的黑色,水面上浮着无数具半透明的尸体,它们姿态各异,有些在水中挣扎,有些则安静地漂浮着,他们的面容被黑暗的湖水扭曲,却依稀能辨认出人类的轮廓。这些尸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带着甜腥味的腐烂气息,让人窒息。


张杨和李明绕着湖边,小心翼翼地前进。湖水突然一阵剧烈的翻腾,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触手从水底猛地伸出,如同蛟龙出水,带着腥风扑向他们!


触手表面布满了吸盘,每个吸盘里都像是有无数张细小的嘴巴在蠕动。张杨眼疾手快,猛地将李明推开,自己则就地一滚,躲过了触手的袭击。触手重重地砸在岸边的水泥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水泥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周围的石子和泥土飞溅。


“快走!”张杨爬起来,拉着李明继续狂奔。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试图阻止他们,阻碍他们回到原来的维度。


地裂天崩的景象愈发频繁。天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从中倾泻下灰色的、粘稠的雨水,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腐蚀声。建筑物在他们眼前轰然倒塌,掀起巨大的烟尘。一些半透明的灵体被卷入其中,发出无声的尖叫,然后彻底消散。


他们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走向瓦解的边缘。


“家……家快到了!”张杨的眼睛紧盯着前方,他已经能模糊地看到他们单元楼的轮廓了。然而,那栋熟悉的楼房,此刻也像是被巨兽咬过一口般,变得千疮百孔,外墙大面积剥落,内部结构裸露在外,像一具被掏空的骨架。


他们冲向单元门,却发现原本的铁门已经扭曲变形,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挤压成一团废铁,根本无法打开。


“靠!这可怎么办?!”李明绝望地捶了一下墙壁。


张杨咬紧牙关,目光四下寻找。他看到旁边有一个废弃的垃圾房,他知道那里面有一个通往楼顶的消防通道。虽然平时很少有人用,但此刻,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跟我来!走消防通道!”张杨顾不上解释,一把拽住李明,冲向垃圾房。垃圾房里一片狼藉,恶臭熏天,但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在垃圾房最深处,他们找到了那扇被锈蚀得面目全非的铁门。


张杨用铁棍死命地撬动门栓,锈迹斑斑的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终于,“咔哒”一声,门开了。


黑暗的楼梯间呈现在他们眼前,空气中充满了灰尘和死寂。他们知道,只要能爬上楼顶,就能通过楼顶的另一扇门,进入他们所在的单元楼。


希望近在咫尺,但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第七章:楼宇之战:诡异的迷宫与最终的守护

进入消防通道的楼梯间,外界的灰暗天光被彻底阻隔,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他们摸索着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脚下的台阶湿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坍塌,露出钢筋。


“这里肯定也有东西……”李明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微弱。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


他们爬了几层楼,突然,一个低沉的喘息声从上方传来,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痛苦地挣扎。张杨和李明立刻停下脚步,背靠着墙壁,紧张地观察四周。


没有光,他们只能通过声音判断。那喘息声变得越来越近,夹杂着一种粘稠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湿滑的物体正在楼梯上缓慢地蠕动。


张杨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摇晃着,扫过黑暗的楼梯间。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们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个巨大的,像肉瘤一样的东西,它没有骨骼,没有眼睛,只有一团蠕动着的、泛着微光的灰白色肉体。它的表面不断地鼓起、收缩,像是无数张嘴巴在无声地吞噬着什么。这个肉瘤庞大得几乎堵住了整个楼梯间,它缓慢地、有节奏地向下蠕动着,每蠕动一步,都会在台阶上留下一道潮湿的、泛着幽光的痕迹。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肉瘤的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挣扎着的人形轮廓,它们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苍蝇,被肉瘤一点点地吞噬、消化。无声的哀嚎从那些轮廓上传来,直击他们的灵魂。


“这是什么东西……”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双腿发软。


张杨知道,这东西不是用来战斗的,它只是一个缓慢但致命的障碍。他们没有退路,只能想办法绕过去。


他看了看楼梯间的侧面,那里有一扇生锈的门,通往每层的住户走廊。平时这扇门都是锁着的,但此刻,在时间的扭曲下,或许会有转机。


他试着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


他们快速闪身进入了走廊。走廊里和他们自家所在的楼道一样,墙壁上布满了霉斑和那种蓝色的黏液,空气中也弥漫着同样的腐烂气息。


这栋楼内部,也仿佛被扭曲了。他们试图通过走廊绕到正常的单元门,却发现这栋楼的内部结构变得异常复杂。走廊变得狭窄而冗长,有些地方甚至没有尽头,仿佛一个无限延伸的迷宫。他们几次试图找到电梯或者其他楼梯,但每次都回到原点,或者进入一个死胡同。


墙壁上,一些老旧的壁画开始扭曲,画中的人物面孔变得狰狞而恐怖,仿佛活了过来,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他们。空气中充斥着诡异的低语声,像是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却又听不清具体内容,这让他们精神濒临崩溃。


他们意识到,这栋楼本身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障碍,一个由恐惧和绝望构成的活体迷宫。


就在他们困在这扭曲的楼道里,焦躁不安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轰隆隆——”


一声巨响从下方传来,整栋楼都在颤抖,灰尘和碎石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他们感到一种巨大的拉扯力,仿佛楼房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撕裂。


“楼要塌了!”张杨嘶吼着,拽着李明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就在他们冲到他们所住的楼层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眦尽裂。


他们家的房门,不再是之前那扇破旧的木门。此刻,它变成了一扇巨大的、由扭曲的金属和腐烂的木头混合而成的巨大“脸”。门板上浮现出两只巨大的、猩红色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血色,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一道巨大的裂缝,像是嘴巴一样横贯在门板中央,里面漆黑一片,却传来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这扇门,仿佛成了他们回家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最强大的守护者。


“该死!连门都变了!”李明绝望地喊道,他手中的棒球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那扇“脸”门猩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咆哮声愈发响亮,震得整个楼道都在颤抖。从那巨大的“嘴巴”裂缝中,开始伸出数条粗壮的、覆盖着黏液的触手,它们带着腥臭,在空中挥舞,试图将他们卷入黑暗的深渊。


“不能退!冲过去!”张杨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不能通过这扇门,他们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将铁棍横在身前,猛地冲向那扇门。触手带着劲风扑来,张杨侧身躲过,手中的铁棍狠狠地砸向触手的根部。


“吱——!”一声尖锐的嘶鸣从门上传来,那触手被击中,立刻缩了回去,并在金属门板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冒着烟。


李明也冲了上去,他挥舞着棒球棍,瞄准了门上那猩红色的眼睛。然而,他的棒球棍在接触到眼睛的一瞬间,却像被无形的力量阻挡,根本无法寸进,反而被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弹开。


“没用!这东西太硬了!”李明喊道。


张杨知道,硬碰硬不行。这扇门,似乎是这个世界的终极防线,用蛮力是无法通过的。他猛地想起之前那道模糊的低语——“时间……逆转……归还……时针……”


或许,这扇门需要“钥匙”?


他盯着那扇巨大的“脸”门,突然看到了一个细节。在那巨大的“嘴巴”裂缝旁边,隐约能看到一个凹陷的圆形图案,里面刻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文。那个图案,竟然和他们收到的那张传单上的模糊图案,有着惊人的相似!


“是传单!传单就是钥匙!”张杨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几乎是立刻摸向口袋,但口袋空空如也。


“该死!传单我不是扔了吗?”他懊恼地发现,那张曾被他们视为恶作剧的传单,在之前狂奔的路上,或许早已遗失。


就在他们焦急万分的时候,那扇“脸”门再次发出咆哮,更多的触手从裂缝中伸出,这次它们的攻击速度更快,更密集,带着一种要将他们彻底吞噬的凶狠。


张杨和李明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被触手卷入黑暗。


“哥!传单!”李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从脖子上拽下一根细绳,绳子上挂着一个磨得发白的金属小牌。那小牌,竟然就是他们第一次去街机厅,从那个神秘男人手里拿到的传单上撕下来的一个角!当时李明觉得那传单材质特别,撕了个小角做纪念,没想到此刻竟然成了救命稻草!


那小牌上,赫然印着那个模糊的圆形图案!


“快!按上去!”张杨嘶吼着。


李明颤抖着手,顾不上触手带来的威胁,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小小的金属牌按进了门上的凹陷图案中。


“嗡——!”


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嗡鸣声瞬间爆发!猩红色的眼睛剧烈闪烁,门上的肉质触手瞬间萎缩,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是被灼烧了一般。


接着,那扇巨大的“脸”门开始剧烈地颤抖,表面的金属和腐烂木头结构开始崩解,像是在瞬间被分解成了无数细小的粒子。血色的眼睛熄灭,咆哮声也戛然而止。


“哗啦——”


一声巨响,整个巨大的门彻底崩塌,化为一地灰尘和碎末。


在烟尘散去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熟悉而又久违的家门。那扇普通的木门,虽然有些老旧,却完好无损地矗立在那里,门把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


张杨和李明愣住了,他们仿佛做了一场漫长而恐怖的梦,突然醒来。


他们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子。屋子里的一切,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霉斑,没有黏液,没有怪异的植物,也没有任何腐烂的气味。窗外,熟悉的夜色重新降临,星星点点,月光皎洁,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他们看到那座落地钟,静静地摆放在墙角。它的指针,依然停留在午夜零点整,一动不动。


张杨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步。


他颤抖着手,慢慢地伸向时钟的指针。


第八章:时间的复苏与梦魇的余韵

张杨的手,带着颤抖的神经,慢慢地伸向那座停滞的落地钟。时针和分针,依然指向午夜零点,仿佛被冻结在永恒的寂静中。这不仅仅是一座钟,更是连接两个维度的枢纽,是他们回归现实的唯一钥匙。


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指针。那一刻,他感到一股微弱的电流沿着指尖传来,直抵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量,将时针轻轻地向前拨动了一格。


“咔哒——”


一声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停滞的钟表,秒针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地颤抖起来。它颤抖得越来越快,发出“嗡嗡”的声响,仿佛沉睡了许久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接着,分针和时针也开始剧烈地抖动,然后,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速地向前旋转起来!


“嗡嗡嗡——”


钟表的内部传来一阵剧烈的机械摩擦声,指针模糊成一片残影,像是在疯狂地追赶着被耽误的时间。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内的光线开始剧烈地闪烁,忽明忽暗,像是要爆炸一般。窗外,那片铅灰色的天空,也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崩解。天空中的裂缝发出耀眼的白光,然后猛地收缩、消散,露出其后深邃的、熟悉的夜幕。那些扭曲的建筑、诡异的植物、飘荡的灵体,都在这剧烈的变化中变得模糊、虚幻,然后如同海市蜃楼般,一点点地透明,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汽车的鸣笛声,远处犬吠声,甚至邻居电视机里传来的模糊人声。一切都在迅速地恢复到他们所熟悉的日常。


张杨和李明紧紧抱在一起,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巨大的、撕裂般的声响,仿佛是两个世界在强行分离。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内的灯光稳定了,电视机屏幕上的游戏画面也恢复了正常,主角依然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指令。而那座落地钟,秒针、分针和时针都以正常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跳动着。时间,被拨回了午夜零点过一分。


窗外,月光皎洁,星光点点,夜色深沉而宁静。熟悉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路灯发出温暖的光芒,偶尔有车辆驶过,留下远去的引擎声。


他们成功了。他们回到了人间。


张杨和李明大口喘着气,他们的身体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全身湿透。他们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李明脸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但更让他们感到虚脱的是精神上的极度损耗。


他们呆呆地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刚刚经历的一切,如同最恐怖的噩梦,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却又如此荒诞。那狂奔的恐龙骨架,移动的石像,巨大的头颅,以及那崩塌的世界……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吗?


“哥……”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抱住张杨,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不是梦……对不对?”


张杨紧紧地回抱住他,声音也有些沙哑:“不是梦……它真的发生了。”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埋的恐惧,和那份无法抹去的创伤。


他们一夜未眠。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穿透窗帘,洒落在房间里,他们才感到一丝真实的慰藉。父母起床的声响,厨房里传来早饭的香味,这些寻常的景象和声音,此刻都显得弥足珍贵。


当父母发现他们身上狼狈不堪的样子时,自然是少不了一顿责骂。他们胡乱地编造了一个在外面玩耍时摔跤的理由,父母也只是责骂几句,并没有深究。


然而,对于张杨和李明而言,那个“四月三十一日”的经历,却像一道深深的烙印,永远地刻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从那天起,他们对电玩的热情锐减。曾经让他们沉迷的街机厅,现在看来也带着一丝不详的色彩。那些屏幕上的虚拟世界,仿佛随时可能再次撕裂,将他们拖入另一个维度。他们不再去偷偷玩游戏,甚至对家里的红白机也提不起兴趣。每当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他们都会不自觉地颤抖一下,然后看向家里那座落地钟,直到确认指针正常走动,才会稍稍安心。


他们也曾试图寻找那个发传单的神秘人,或是那张传单上的联系电话。但街机厅里人来人往,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而那个电话号码,无论拨打多少次,都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播报:“您拨打的是空号。”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他们臆想出来的幻觉。


可他们身上的伤痕,李明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以及他们午夜梦回时,脑海中依然清晰可见的崩塌世界和怪异生物,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的真实性。


这个世界,并非他们所认知的那么简单。在他们熟悉的现实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个更深邃、更恐怖的维度。而他们,曾经无意中触碰到了那层薄膜,窥见了它的真面目。


多年以后,张杨和李明都已长大成人,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但每当夜深人静,他们偶尔会想起那个荒谬的“四月三十一日”。他们再也不会对任何看似免费的诱惑掉以轻心,也再也没有在深夜玩过任何带有神秘色彩的电子游戏。


他们知道,有些游戏,一旦开始,便无法轻易退出。而有些维度,一旦窥见,便永远无法彻底摆脱它的阴影。那个停滞的钟表,那个诡异的“四月三十一日”,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谜团和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们常常想,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那张传单的真正意义是什么?“虚拟真实魔幻游戏机”的名称,是否预示着,那场恐怖的经历,其实正是某种极致的、超越想象的“游戏”?而他们,不过是其中的“玩家”,亦或是,永恒的“受害者”?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而那片铅灰色的天空,那些奔跑的骨架,移动的石像,以及巨大的怪头,将永远在他们的记忆深处,低语着,提醒着他们,现实的边界,远比想象中更加模糊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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