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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与邪恶(三)

工作室:苗疆公子发布作者:苗疆公子发布时间:2025-06-01

青铜面具人的狞笑在刑讯室内回荡。程子陵的手指紧紧扣住椅背,指节发白。三天了,无论明镜台用什么方法,这个幽冥殿的使者就是不开口,反而不断用言语刺激程子陵体内的第二人格。


"你以为抓住我就能阻止幽冥殿?"面具人歪着头,被铁链锁住的手腕已经磨出血痕,"殿主早已找到第二处灵穴...很快,很快他就不需要你这个残次品了..."


柳青儿将一根银针刺入面具人颈后的穴位,后者顿时面容扭曲,冷汗直流,却仍咬牙不语。


"够了。"程子陵突然站起,胸口剧烈起伏,"他在故意激怒我...我先出去..."


他快步走出刑讯室,来到明镜台地下据点的庭院中。夜风拂过脸庞,却无法冷却他体内躁动的力量。自从白虹山一战后,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低语。


"杀了他...折磨他...他有我们想知道的一切..."


程子陵双手抱头,努力压制那个声音。忽然,一阵剧痛从太阳穴炸开,他跪倒在地,视野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血、火焰、惨叫的人们...还有一双冰冷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程大哥!"柳青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程子陵想回应,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他的视野开始变暗,最后看到的,是柳青儿惊恐扑来的身影...


......


程子陵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陌生的小镇街道上。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一团团乌云缓慢蠕动。街道两旁的建筑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在哪里见过。


"这是哪里?"他喃喃自语。


"你的意识世界。"


程子陵猛地转身,看见柳青儿站在身后,但她的装束很奇怪——一身素白长裙,头发披散,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青儿?你怎么..."


"我用了'离魂香',让意识进入你的精神世界。"柳青儿上前抓住他的手,"程大哥,你的第二人格正在夺取身体控制权,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程子陵这才注意到,远处传来模糊的打斗声和惨叫。他想集中精神感知外界,却发现做不到。


"那个青铜面具人故意刺激你,让你的黑暗面暴走了。"柳青儿拉着他向前走,"我们必须找到被囚禁的'真正的你',才能恢复平衡。"


程子陵困惑地皱眉:"我不明白...如果这是我的意识世界,那我又是谁?"


柳青儿停下脚步,深深看着他:"你是程子陵的一部分意识,自主行动的那部分。而你的核心意识,那个决定'你是谁'的本质,被黑暗面囚禁在了某个地方。"


他们沿着街道前行,程子陵渐渐认出了这个地方——这是他和柳青儿初次相遇的小镇,只是被扭曲成了噩梦般的版本。店铺招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路过的行人没有面孔,只是模糊的影子。


"为什么是这里?"他轻声问。


"因为重要记忆会在意识世界中形成地标。"柳青儿解释道,"黑暗面通常会把自己厌恶的记忆区域变成囚牢。"


转过一个街角,他们突然看到一座高塔耸立在城镇中心,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尖刺。塔顶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在那里。"柳青儿指着高塔,"我能感觉到。"


两人加快脚步,却在塔前被一个人影拦住——是另一个程子陵,但双眼金黄,嘴角挂着残忍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多管闲事,柳青儿。"黑暗程子陵歪着头打量她,"离魂香?药老那老东西死前倒是教了你不少。"


柳青儿拔出腰间的秋水剑——在她的意识体身上,这柄剑呈现出半透明的蓝色:"放他出来。"


黑暗程子陵大笑:"为什么?那个懦夫只会拖累我们。你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吗?我已经杀了青铜面具人,还有三个明镜台的蠢货。很快,我就会找到幽冥殿的其他杂碎,一个个捏死他们..."


程子陵听得毛骨悚然:"你疯了!那些明镜台的人是我们的同伴!"


"同伴?"黑暗程子陵冷笑,"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怪物。只有力量才是真实的,其他都是谎言。"


他转向柳青儿,声音突然变得柔和:"青儿,你不一样。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安全、力量、复仇...加入我,我们可以一起重塑这个腐朽的武林。"


柳青儿的剑微微颤抖:"你不是程子陵..."


"我是他更真实的一面。"黑暗程子陵向前一步,"你见过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嘴脸,知道这个武林有多虚伪。为什么还要坚持那些可笑的正义?"


程子陵看到柳青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急忙喊道:"青儿!他在蛊惑你!"


黑暗程子陵突然暴起,一掌击向程子陵胸口:"闭嘴!"


程子陵勉强闪避,却被余劲震退数步。在意识世界里,黑暗面明显比他强大得多。


"最后一次机会,青儿。"黑暗程子陵伸出手,"和我一起,或者和他们一起死。"


柳青儿低头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决绝的光:"我选择程子陵——真正的程子陵。"


她手中的秋水剑蓝光大盛,直刺黑暗程子陵咽喉。后者轻松闪避,反手一掌拍在柳青儿肩上,将她击飞。


"愚蠢的选择。"黑暗程子陵摇头,"等我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你会后悔的。"


程子陵冲过去扶起柳青儿:"没事吧?"


柳青儿嘴角渗出一丝银色液体——在意识世界里,这就是血:"我拖住他,你找机会冲进塔里!只有你自己能释放被囚禁的那部分意识!"


不等程子陵反对,柳青儿已经再次冲上前去。她的剑法在意识世界中更加灵动,如同流水般无孔不入。黑暗程子陵起初还能轻松应对,但随着战斗持续,他渐渐被逼退。


"为什么非要反抗?"黑暗程子陵怒吼,"我能感觉到幽冥殿的人正在接近下一个灵穴!如果没有我的力量,你们根本无法阻止他们!"


柳青儿不答,剑招越发凌厉。程子陵看准机会,从侧面冲向高塔。黑暗程子陵想要阻拦,却被柳青儿一剑逼退。


"快!"柳青儿喊道。


程子陵撞开塔门,冲入黑暗。塔内没有楼梯,只有一个垂直的通道向上延伸。他手脚并用开始攀爬,粗糙的墙面磨得手掌鲜血淋漓。


不知爬了多久,他终于到达塔顶。那里有一个铁笼,笼中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程子陵问道。


人影抬起头,露出一张与他完全相同的脸,但眼神清澈:"我是你遗忘的部分...你的本心..."


程子陵伸手想要打开笼子,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没用的..."笼中的"他"摇头,"只有当你真正明白自己是谁时,才能释放我..."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建筑崩塌的轰鸣。程子陵焦急地问:"我要怎么做?"


"接受我,也接受外面的'他'。""我们是一体的三个面——理性、情感、本能。只有三者平衡,才是真正的天人之境。"


程子陵怔住了。他一直以为黑暗面是外来的入侵者,原来竟是自己的一部分?


塔身突然剧烈摇晃,柳青儿满身是"血"地冲进来:"他太强了...我挡不住多久..."


黑暗程子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笑容依旧狰狞:"感人重逢啊。可惜,一切都结束了。"


他抬手一挥,一道黑光射向柳青儿。程子陵本能地扑过去挡在她面前,却被黑光直接贯穿胸膛。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临。相反,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伤口处扩散开来。程子陵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发出柔和的金光。


"这是..."


笼中的"他"微笑:"你终于明白了。为了保护所爱之人,你愿意牺牲自己...这就是你的本心。"


铁笼的栏杆开始发光,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融化。笼中的"他"走出来,与程子陵合二为一。


黑暗程子陵面色大变:"不!"


他扑上来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程子陵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整个塔顶照得如同白昼。


"你是我的一部分,但不是我全部。"程子陵对黑暗面说道,"我不否认你的存在,但也不会被你控制。"


黑暗程子陵怒吼着冲上来,却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开始溶解。他没有痛苦,反而露出解脱般的表情:"终于...不再需要愤怒了..."


当最后一丝黑暗融入金光,程子陵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他看向柳青儿,发现她的伤势正在快速愈合。


"我们成功了?"柳青儿不敢相信地问。


程子陵点头,握住她的手:"该回去了,外面还有麻烦等着我们。"


......


程子陵在现实中睁开眼,立刻感到全身剧痛。他躺在一个深坑中央,四周是倒塌的墙壁和烧焦的痕迹。十几名明镜台成员远远围着,手持兵器却不敢靠近。


"他醒了!"有人惊呼,"小心!可能还是那个怪物!"


程子陵艰难地坐起来,看到柳青儿就躺在不远处,面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更远处,青铜面具人的尸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暗面控制身体后的一切。程子陵感到一阵恶心,他确实杀了人,而且是用极其残忍的方式...


"青儿..."他爬过去,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柳青儿缓缓睁眼,看到程子陵清澈的眼神,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回来了..."


明镜台的人仍然不敢靠近。程子陵理解他们的恐惧——谁能信任一个刚刚屠杀同伴的怪物呢?


"面具人死前说了什么吗?"他低声问柳青儿。


柳青儿努力回忆:"他说...殿主已经找到'门钥匙'...还说什么'当七灵穴开启,真主将重返人间'..."


程子陵心头一震。七灵穴?真主?他突然想起玄阴老人说过的话——灵穴是能量节点,连接着某种更宏大的存在。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程子陵扶着柳青儿站起来,对周围的明镜台成员说,"我知道你们害怕我,但现在武林面临更大的威胁。幽冥殿试图开启七处灵穴,释放某种被封印的存在。"


一个年长的明镜台成员犹豫地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柳青儿上前一步:"就凭我以药老的名义担保。程子陵刚才被黑暗力量控制,但现在他回来了。而且..."她看向程子陵,"他是唯一能感应到灵穴位置的人,对吗?"


程子陵点头。在与黑暗面融合后,他确实感知到体内有种奇特的指引,指向遥远的北方。


"北方...大约千里之外,有另一处灵穴正在觉醒。"他闭上眼睛,努力捕捉那种感觉,"幽冥殿的人已经在那里了。"


明镜台成员们面面相觑,最终那年长者叹了口气:"我们会派人跟你们一起去,但必须有人看着程大侠。如果再有失控..."


"我明白。"程子陵坦然接受,"用铁链锁住我也行,只要能阻止幽冥殿。"


柳青儿惊讶地看着他。以前的程子陵绝不会接受这种侮辱性的条件。


程子陵对她微微一笑,轻声道:"真正的力量不需要证明。"


就在这时,一个明镜台探子急匆匆跑来:"不好了!刚收到消息,少林寺遭袭,方丈重伤!袭击者留下话,说要'取回属于幽冥殿的东西'!"


"少林寺?"柳青儿疑惑,"那里有什么..."


程子陵突然想起什么:"达摩洞!传说达摩面壁九年的那个山洞...那一定是另一处灵穴!"


情况比想象的更紧急。程子陵强撑着站起来:"我们必须立刻出发。青儿,你伤势太重,留下..."


"别想甩下我。"柳青儿倔强地说,"药老把明镜台交给了我,这是我的责任。"


程子陵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说服她。他轻轻点头:"那就一起。不过这次..."他从怀中取出几根银针,"帮我封住几个穴位,以防万一。"


柳青儿接过银针,在程子陵头顶和颈后的几处穴位施针。随着银针入体,程子陵感到体内的力量流动变得更加平稳有序。


"这样应该能暂时稳定你的状态。"柳青儿说,"但要彻底解决天人之体的问题,我们需要找到更多关于灵穴的记载。"


明镜台的成员们开始忙碌地准备行装。程子陵站在废墟中,望向北方。那种奇特的感应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七道光芒从大地上升起,构成一个巨大的图案,而他自己正站在图案的中心...


"程大哥?"柳青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该出发了。"


程子陵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青铜面具人的尸体。那人死前的话萦绕在耳边——"殿主已经找到门钥匙"。


这个神秘的殿主是谁?他想释放的"真主"又是什么?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在下一处灵穴才能找到答案。

嵩山少室山笼罩在肃杀的秋雨中。程子陵站在达摩洞前,雨水顺着他冰冷的面颊滑落。体内新生的力量如同静水深流,再无往日狂暴的悸动,却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疏离感——仿佛站在云端俯瞰人间悲喜,一切情感都成了模糊的远山。


“程大哥?”柳青儿的声音带着试探。自从三日前在意识世界经历那场剧变,程子陵的眼神常常空茫得让她心慌。他变得更强大,也更不像“人”。


程子陵收回目光,淡金色的瞳孔转向她:“灵穴的波动加强了。幽冥殿的人,就在里面。”


达摩洞入口处,几名少林武僧的遗体倒伏在泥泞中,伤口平滑,显然是被极快的利刃一击毙命。洞内深处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与内力碰撞的轰鸣,伴随着石壁崩塌的闷响。


“玄悲师叔他们还在抵抗!”柳青儿听出其中熟悉的少林棍风,拔剑就要冲入。


程子陵却抬手拦住她,动作精准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洞内空间有限,人多反而掣肘。你守在此处,阻断退路。”


柳青儿一怔,这是程子陵第一次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那眼神里的决断不容置疑,却也冰冷得让她陌生。她咬了咬唇:“好,你小心。”


程子陵点头,身影如一道融入雨幕的轻烟,悄无声息地飘入洞中。


达摩洞深处,景象惨烈。幽蓝色的灵穴光芒从洞穴最深处的地缝中透出,将激战的人影映照得如同鬼魅。十几名身着灰白僧衣的少林棍僧结成罗汉阵,棍影如山,死死挡住七名黑衣人的进攻。这些黑衣人招式诡异,身法飘忽,手中细长的弯刀专走偏锋,每次刀光闪过,都带起一溜血花。


为首的黑衣人脸上覆着银色的修罗面具,刀法刁钻狠辣,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刺耳的尖啸,震得棍僧气血翻腾。他正是幽冥殿七大使者中的“修罗刀”!


阵眼中心,须眉皆白的老僧玄悲大师盘膝而坐,双掌抵在身前一方古朴的石碑上。石碑正对灵穴裂缝,表面刻满梵文,此刻正发出温润的佛光,勉强压制着裂缝中喷涌而出的血色能量。老僧嘴角溢血,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拦住他们!绝不能让灵穴封印完全开启!”玄悲大师的声音带着内力震动洞壁。


“老秃驴,螳臂当车!”修罗刀狞笑,身形骤然加速,化作一道灰影直扑阵眼中心。两名棍僧挺棍拦截,却被刀光一绞,长棍断裂,血溅当场!阵法瞬间露出破绽!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玄悲后背的刹那,一道剑光后发先至!


叮!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修罗刀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弯刀几乎脱手!他骇然暴退,只见一个青衫身影不知何时已挡在玄悲身前,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轻颤,雨水顺着剑脊滑落,滴入泥土。


“程施主!”玄悲大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被忧虑覆盖。他感觉到程子陵身上那股非人的气息。


程子陵的目光扫过修罗刀和其余黑衣人,淡金色的瞳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退,或死。”


“天人之体?”修罗刀面具下的眼神一缩,随即狂喜,“殿主果然神机妙算!你果然会自投罗网!拿下他!”


六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同时扑上,刀光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封死程子陵所有退路。刀风中蕴含的阴寒内力,足以冻结血液。


程子陵动了。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精准地穿行在刀网的缝隙中。秋水剑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蓬血雾。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洁、最高效的杀戮。

一剑封喉。

一剑穿心。

一剑断腕。

……

六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六名黑衣人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随即颓然倒地,要害处只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红痕。


快!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洞内幸存的少林武僧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修罗刀瞳孔剧震,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根本不是人能达到的速度!他狂吼一声,全身内力毫无保留地灌入弯刀,刀身瞬间变得赤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劈向程子陵!


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狠绝、暴戾,充满毁灭气息!


程子陵只是微微侧身,剑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点中弯刀力量流转最薄弱的一处。


叮!

赤红的刀芒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狂暴的反噬之力倒卷而回,修罗刀如遭重锤,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面具碎裂,露出一张因痛苦和惊骇而扭曲的脸。


程子陵一步踏出,已至修罗刀身前,剑尖抵住其咽喉。冰冷的剑锋刺破皮肤,一滴血珠渗出。


“殿主在哪?开启七灵穴的目的?”程子陵的声音如同寒冰。


修罗刀眼中闪过疯狂,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你永远…阻止不了…真主…降临!”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颤,七窍中溢出黑血,气息瞬间断绝——竟是咬碎了藏在牙中的剧毒!


程子陵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收剑转身。对敌人的自绝,他心中竟无半分波澜,只有任务未完成的冰冷评估。


“阿弥陀佛。”玄悲大师强撑着站起,脸色灰败,“多谢程施主及时援手。但灵穴异动加剧,封印…快撑不住了!”


程子陵走到那方石碑前,目光落在灵穴裂缝上。那涌动的血色能量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渴望,疯狂冲击着石碑散发的佛光。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石碑上。


嗡——!


一股浩瀚如海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他的脑海!无数画面、声音、感悟汹涌而来:

他看见千年前,天地间魔气纵横,一个被称为“血神”的上古狂人以武入魔,吞噬生灵气血,意图以无边血海重铸天地法则,带来永夜的混乱…

他看见达摩祖师东渡而来,联合七位当世绝顶高手,以莫大神通引动地脉七星之力,于七处灵穴节点布下“七星锁灵阵”,将血神元神撕裂镇压…

他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年轻僧人,眼神炽热而偏执,他是达摩最信任的护法尊者,法号“玄寂”。他质疑祖师为何不利用血神之力“净化”这污浊的世间,反而要耗费心力将其封印…

他看见玄寂在某个血月之夜,盗取部分阵图,叛出少林,创立幽冥殿,千年传承,只为寻找能承受灵穴之力、最终开启七处封印的“钥匙”,迎接血神“真主”重临…

最后,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被重重血光笼罩的身影,正站在某个遥远的灵穴深处,发出无声的召唤——幽冥殿主!


信息洪流退去,程子陵缓缓睁开眼,眸中金光流转,如同蕴藏星辰。他彻底明白了幽冥殿的千年图谋。


“七星锁灵阵…血神…玄寂…”他低语,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沧桑。


玄悲大师震惊地看着他:“施主…你竟能读取‘灵源之眼’的传承?”他指着那方石碑,“此乃达摩祖师所留,记载灵穴与封印之秘,唯有缘者或…天人之体可触!”


程子陵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石碑基座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内。那里静静躺着一枚鸽卵大小、温润如玉的乳白色舍利,正散发着与佛光同源的柔和力量。


“达摩祖师的指骨舍利!”玄悲大师声音颤抖,“是它维系着此阵眼的根本!但灵穴暴动,舍利的力量也在快速消耗…”


仿佛印证他的话,灵穴裂缝猛地扩张,一股浓郁如实质的血光喷涌而出,狠狠撞在石碑佛光上!石碑剧烈震动,表面梵文光芒急速黯淡!


“不好!”玄悲大师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面如金纸。封印即将崩溃!


程子陵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伸手抓向那枚舍利!就在指尖触及舍利的刹那——


轰隆!


整个达摩洞剧烈摇晃!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洞口处传来柳青儿的惊呼和守山武僧的惨叫!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洞窟深处。他穿着宽大的玄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也没有看摇摇欲坠的封印,那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睛,径直落在了程子陵身上,更准确地说,落在他手中的达摩舍利上。


“天人之体…达摩舍利…终于齐了。”来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能直透人心。


柳青儿踉跄着冲了进来,身上带着血迹,显然经历了苦战。当她看到斗篷人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手中的秋水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爹…?”她失声惊呼,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斗篷人缓缓掀开了兜帽。


一张儒雅却带着岁月风霜的脸庞显露出来,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只是那双眼睛过于深邃阴鸷,破坏了整体的温和感。这张脸,柳青儿曾在明镜台的绝密卷宗画像中见过无数次——明镜台失踪近二十年的前任首座,被追认为英烈的传奇人物,柳玄风!


程子陵握着舍利的手微微一顿。这个转折,超出了他此刻绝对理性的计算。


“青儿,”柳玄风的目光终于转向女儿,眼神复杂,有怀念,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狂热,“二十年了,你长大了。”


“为什么?!”柳青儿眼中蓄满泪水,声音破碎,“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加入幽冥殿?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活着?”柳玄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垄断武学资源,把持江湖权柄,视平民如草芥?看着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行龌龊之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懑,“明镜台想改变?笑话!药老头那个迂腐的废物,只会收集证据,然后呢?看着那些伪君子换个面具继续作恶!”


他指向剧烈波动的灵穴裂缝,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只有打破这一切!打破这腐朽的秩序!血神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平等!当七灵穴开启,真主降临,旧有的世家、门派、规则都将灰飞烟灭!人人皆可沐浴血神之力,人人皆可踏上武道巅峰!这才是我追求的正义!一个没有压迫,人人如龙的新世界!”


他的话语极具蛊惑力,如同魔音灌耳,洞内幸存的几名年轻武僧眼神都出现了刹那的迷茫。


“荒谬!”玄悲大师挣扎着厉喝,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血神乃灭世之魔!释放它,只会带来无边浩劫!柳玄风,你已被力量蒙蔽了心智!”


“蒙蔽?”柳玄风冷笑,目光如刀般刺向程子陵,“比起这个即将被神性吞噬,变成无情天道化身的‘天人之体’,谁更可悲?”他盯着程子陵手中光芒流转的舍利,“把舍利给我,程子陵。你体内的天人之体与舍利结合,便是打开所有灵穴封印最完美的钥匙。让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崭新的纪元!”


程子陵沉默着。柳玄风描绘的“新世界”蓝图,与他体内那超然神性人格对“秩序重塑”的冰冷推演,竟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共鸣。力量,秩序,打破,重建…这些冰冷的词汇在他绝对理性的思维中碰撞。保护少数人(柳青儿、少林僧众)与可能重塑整个世界的“宏大目标”之间,孰轻孰重?神性人格给出了近乎残酷的评估。


柳青儿看着程子陵眼中那越来越盛的、不似人类般的金光,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惧。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即将彻底剥离人性的前兆!


“程大哥!不要听他的!他在蛊惑你!”她嘶声喊道,不顾一切地扑向柳玄风,“爹!你醒醒吧!”


柳玄风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瞬间被决绝取代。他袍袖一挥,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柳青儿推开数丈,跌坐在地。


“执迷不悟!”玄悲大师看着程子陵的犹豫,看着柳青儿的绝望,又看向裂缝中越来越狂暴的血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一掌拍在自己天灵盖上!


“师叔!” “玄悲大师!” 惊呼声四起!


玄悲大师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佛光,如同燃烧生命的最后烛火!这光芒并非攻向柳玄风,而是尽数注入那方摇摇欲坠的石碑!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老僧洪亮的佛号响彻洞窟,带着悲悯与解脱。


嗡——!


濒临崩溃的石碑骤然光芒万丈!佛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狠狠刺入灵穴裂缝!血光发出凄厉的尖啸,被强行压制下去!而玄悲大师的身体,在佛光最盛处,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消散,只留下一枚光芒黯淡的舍利子坠落尘埃。


这牺牲自我、加固封印的绝唱,如同暮鼓晨钟,狠狠撞进程子陵被神性覆盖的心湖!


绝对理性的天平剧烈动摇!玄悲大师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不是对力量的渴求,不是对永生的执念,而是纯粹的守护之念,以及对“人”之情感的信任——像一道光,刺破了神性人格构筑的冰冷壁垒。


程子陵体内那超然的神性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如同被灼伤般暂时退却。属于“程子陵”的、带着温度的情感瞬间回归主导!


“大师!”程子陵痛呼出声,眼中金光迅速褪去,留下深切的悲恸。


柳玄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牺牲震住了片刻,随即是滔天的愤怒:“老秃驴!坏我大事!”他身影一晃,五指成爪,裹挟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直抓程子陵手中的达摩舍利!那才是关键!


程子陵眼神一厉,在神性退去、人性回归的刹那,他做出了选择。他没有躲避,反而将手中的达摩舍利猛地按向自己的眉心!


“不——!”柳玄风和柳青儿同时惊呼!


刺目的白光从程子陵眉心爆发!达摩舍利如同融化般没入他的皮肤!一股浩瀚、精纯、带着大慈悲与大智慧的佛门圣力瞬间涌入他逆转的经脉,与他体内源于《玄阴真经》的力量、源于灵穴的天人之力激烈碰撞、交融!


“呃啊——!”程子陵发出一声痛苦与明悟交织的长啸,周身爆发出金白交织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躁动的灵穴裂缝被强行抚平,血光彻底消弭!整个达摩洞被圣洁的光辉充满!


柳玄风抓来的手被这光芒狠狠弹开,手臂衣袖尽碎,皮肤焦黑!他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惊骇地看着光芒中心的程子陵。


光芒渐渐收敛。程子陵站在原地,眉心多了一点淡淡的金色印记。他眼中的金光沉淀下来,不再冰冷无情,而是如同古井深潭,蕴含着佛法的智慧与力量沉淀后的深邃。他体内的力量并未消失,反而更加磅礴,但那种撕裂感、那种神性与人性的剧烈冲突,竟暂时被一种奇异的平衡所取代——如同佛门的“定”与道家的“静”达到了某种和谐。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惊疑不定的柳玄风,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柳玄风,你的路,错了。这舍利,这力量,不会成为你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血神,永远不该被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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