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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刀人

工作室:苗疆公子发布作者:苗疆公子发布时间:2025-04-07

齐峰抹了把嘴角的血沫,青竹棍在石板路上拖出细长的刮痕。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他闪身拐进青砖巷子,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墙上。

"交出《天工谱》,留你全尸!"黑衣人的弯刀劈开雨帘,刀刃上淬着幽蓝的毒。齐峰仰头灌了口酒,酒葫芦当啷一声挡住刀锋,琥珀色的酒液混着雨水溅在对方蒙面巾上。

"我说这位兄台,"他屈指弹开刀刃,青衫下摆还在滴着水,"你们追了我三条街,总该告诉我《天工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话音未落,三枚透骨钉擦着耳畔钉入砖墙,青砖顿时泛起白沫。

黑衣人首领从巷口缓步走来,铁甲在雨中泛着冷光。他抬手摘下面具,左脸赫然纹着血色蜘蛛。"三月初七,你在醉仙楼用竹筷点住了唐门七少的膻中穴。"蛛纹随着说话蠕动,"除了捉刀人的截脉手,还有谁能破唐门暗器?"

齐峰瞳孔猛地收缩。那日他确实在醉仙楼,不过是给说书先生扔了枚铜钱——铜钱撞翻了七少手中的毒蒺藜。正要解释,忽见巷尾闪过一抹银光。

"小心!"他拽着黑衣人就地翻滚,原先站立处插着七支孔雀翎。瓦檐上传来娇笑:"血手阁的狗,今日倒是演了出好戏。"紫衣女子撑开油纸伞,足尖点在雨滴上,真如凌波仙子。

黑衣人首领突然暴起,铁甲缝隙中渗出黑雾。齐峰闻到腐肉气息时已经晚了,三根蛛丝般的黑线缠住他的手腕。女子笑声骤停,油纸伞旋转着切向黑线,却在触及时燃起青焰。

"是血蛛毒!"齐峰感觉内力在经脉中沸腾,眼前浮现出奇异纹路。那些纹路与他背上胎记一模一样,自记事起就隐隐发烫的朱砂色印记,此刻竟在皮下流动起来。

黑衣人首领的瞳孔变成血红色:"果然是捉刀人血脉,阁主说得没错。"他撕开胸前铁甲,心口嵌着的血色玉石突然大亮。齐峰怀中有物与之共鸣,母亲留给他的鱼形玉佩裂开表皮,露出里面流转的血髓。

瓦片突然炸裂,竹棍破空而来。老乞丐佝偻的身影挡在齐峰身前,浑浊的眼睛精光四射:"二十年了,血手阁还是这般下作手段。"他枯瘦的手指按在齐峰后颈,冰凉触感直透天灵盖,"小子,想活命就记住——抽刀断水水更流。"

齐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老乞丐的手掌仿佛寒冰铸就的钥匙,轰然打开他脑海中的某扇铁门。无数光影碎片扑面而来——他看见母亲临终前塞进自己襁褓的鱼形玉佩,看见父亲被七根透骨钉钉在城门上的背影,最后定格在某个雨夜,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将血色玉石按进婴儿心口。

"啊!"他抱着头颅跪倒在地,青石板上的积水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容。那些朱砂色纹路已经爬上脖颈,在皮肤下游动着组成古老图腾。血手阁首领胸前的玉石发出尖啸,七窍开始涌出黑血。

紫衣女子突然甩出三丈绫罗缠住屋檐,飘然落在齐峰身侧:"老不死的,你们捉刀人一脉就剩这点能耐了?"她指尖寒芒闪烁,竟是生生切断了连接齐峰手腕的毒丝。

老乞丐哈哈大笑,破旧的斗笠被气劲掀飞,露出满布疤痕的光头:"冷月坊的丫头片子也敢妄论捉刀人?"他反手抽出齐峰腰间的酒葫芦,仰头饮尽残酒,浑浊双眼陡然清明如刀:"看好了,这才是抽刀断水!"

葫芦在空中划出玄妙弧线,雨珠在轨迹中凝成冰晶。血手阁首领狂吼着挥出铁爪,却在触到冰晶的刹那僵住。齐峰瞳孔里映出不可思议的画面——那些冰晶并未碎裂,而是顺着铁爪脉络逆向生长,转眼将整条手臂冻成冰雕。

"寒髓劲...你是二十年前的..."紫衣女子话音未落,老乞丐突然喷出一口黑血。冰晶应声炸裂,血手阁首领趁机暴退,铁甲缝隙中钻出密密麻麻的血色蜘蛛。

齐峰手腕上的毒丝突然收紧,血脉中的图腾亮如烙铁。他本能地并指为刀,顺着毒丝脉络逆切而上。这个动作仿佛演练过千万遍,指尖划过之处,毒丝竟如春雪遇阳般消融。

"不可能!"血手阁首领捂着心口暴退,嵌在胸前的血玉出现裂痕,"未觉醒的捉刀人怎能破我的血蛛..."他突然僵住,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青竹棍——竟是齐峰以棍代刀,使出了方才老乞丐演示的招式。

雨幕中传来瓦片轻响,十二名青铜杀手从四面跃下。老乞丐擦去嘴角血迹,竹棍在地上划出火星:"小子,血玉要吞你神智了!"

齐峰确实感觉有万千毒蛛在啃食骨髓。他扯开衣襟,鱼形玉佩已完全化为血玉,正缓缓沉入心口。紫衣女子突然甩来一物:"接住!这是冷月坊的..."话未说完便被三枚透骨钉逼退。

入手是个冰凉玉瓶,齐峰咬开瓶塞就往嘴里倒。甘霖入喉的瞬间,沸腾的血脉突然平静,眼前浮现出浩瀚星图。每颗星辰都是穴道位置,星轨连接成运功路线——这才是真正的《天工谱》!

血手阁首领发出非人嘶吼,身躯暴涨三寸,铁甲尽碎。他心口的血玉完全碎裂,露出里面跳动的黑色心脏:"阁主赐我不死身,你们都要..." 

青竹棍突然穿透雨幕。这次不是冰晶,而是燃烧的火焰。老乞丐的身影与二十年前某个雨夜重合,齐峰终于看清记忆中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面具下分明是当今武林盟主的脸!

"以我残躯化烈火。"老乞丐的狂笑震落檐角铜铃,燃烧的竹棍点在黑色心脏上。血手阁首领的咆哮戛然而止,浑身裂缝中迸出金光。齐峰福至心灵,并指刺向其膻中穴,指尖触到的却是温暖玉质。

当金光散去,地上只剩半块刻着"天工"二字的玉牌。紫衣女子想要抢夺,被老乞丐一棍逼退:"冷月坊主想要这个?拿你师父的命来换!"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齐峰跪坐在血泊中,手中玉牌与记忆里的襁褓渐渐重叠。老乞丐用竹棍挑起酒葫芦,浑浊眼里映着晨曦:"现在明白了?你娘才是上一代捉刀人。"

远处传来晨钟,齐峰摸着心口已经冷却的血玉,突然夺过葫芦灌了一大口。火辣的酒液入喉时,他对着满地狼藉举起玉牌:"从今日起,这葫芦每装一壶酒,我便除一个血手阁的据点。"

老乞丐咧开缺牙的嘴笑了,转身走入渐亮的街道。紫衣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齐峰背上渐渐隐去的图腾,突然甩来一卷帛书:"想要答案,下个月圆之夜到冷月坊..."

晨光刺破云层时,齐峰在酒葫芦上刻下第一道血痕。江湖传闻说,那天之后,所有血手阁的追杀令都换了内容——不再是追杀令,而是血色求救信。

冷月坊的灯笼在檐角摇晃,齐峰捏着帛书的手指被映出青白纹路。老乞丐临走前那句话还在耳畔回响:"你娘剖心取玉那晚,血浸透了七里枫林。"他仰头灌了口酒,劣质烧刀子的灼痛压不住心头寒意。

"客官,三更天了。"茶博士擦着桌子偷瞄他腰间葫芦,那道血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齐峰抛了粒碎银起身,门外忽然飘进一缕异香,街边所有野猫同时发出凄厉尖叫。

紫衣女子倒挂在房梁上,裙裾垂落似倒悬的紫藤花:"小郎君倒是守约。"她翻身落地时,绣鞋尖端的银铃竟未发出半点声响,"可知冷月坊的规矩?"葱白手指点向帛书,指尖凝出霜花。

齐峰突然掷出酒葫芦。葫芦撞碎在女子身前半尺,酒液在空中凝成冰刃,却在触及她眉心时化作水雾。"好个焚玉诀!"女子眼中异彩连连,袖中滑出半截断剑,"怪不得能杀血蛛使。"

断剑触地刹那,四周景物如水面般泛起涟漪。齐峰发现茶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满冰棱的洞窟,无数铜镜嵌在冰壁中,映出他千百个摇晃的身影。

"这是冷月幻境。"女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冰棱间游走着银丝,"接下三招,给你看二十年前的真相。"

第一面铜镜突然炸裂,碎冰凝成与齐峰一模一样的人形。假人并指刺来时,用的正是他破血蛛毒的招式。齐峰旋身避过,腰间突然一轻——酒葫芦不知何时被银丝缠住拽向镜中。

"还来!"他并掌劈向银丝,却见假人露出诡异笑容,掌心同样涌出血玉红光。双掌相击的瞬间,齐峰看到假人眼底浮出母亲的脸,那张脸正在被血色蛛网慢慢吞噬。

第二面铜镜映出血手阁主的铁爪,只是这次爪刃上刻着"天工"二字。齐峰后撤半步,脚下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假人的招式陡然凌厉,每一爪都带起腥风,他背上胎记开始发烫。

"你爹被钉在城门时,手里攥着半块玉诀。"女子的声音忽远忽近,齐峰分神间肩头挨了一爪,鲜血滴在冰面竟开出赤色冰花。假人舔舐着爪上血迹,喉咙里发出老乞丐的狂笑。

第三面铜镜映出茶肆场景,老乞丐正将燃烧的竹棍刺入自己胸膛。齐峰瞳孔骤缩,假人趁机锁住他咽喉,指尖长出青色鳞片:"傻小子,真当那老东西是好人?"

濒死之际,齐峰突然想起葫芦上那道血痕。他咬破舌尖,血珠喷在假人眉心,对方突然发出非人惨嚎。四周铜镜接连炸裂,幻境崩塌时他看清女子手中断剑——剑柄刻着与母亲玉佩相同的鱼纹。

"你娘是我师姐。"女子扔来染血的布包,里面是半本焦黑的《天工谱》,"血手阁主抽她脊骨制鞭时,我就在刑架旁看着。"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有个贯穿伤疤,"这颗心,本该在你娘胸腔里跳动。"

洞窟开始坍塌,齐峰抓着布包跃出冰窟时,看见真实世界的茶肆已成火海。十二名戴着青铜面具的杀手正在围攻老乞丐,他们兵器上都刻着武林盟的徽记。

"快走!"老乞丐的竹棍挑飞两柄钢刀,后背突然爆开血花——竟是个幼童模样的杀手从地底钻出,手中峨眉刺泛着绿光。齐峰正要上前,怀中《天工谱》突然发烫,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血色舆图。

舆图所示正是七里枫林,林中某处标着朱砂小字:捉刀人埋骨处。老乞丐咳着血沫大笑:"好!好!终究是齐家的种!"他反手将竹棍插入自己天灵盖,漫天血雨中飞出七十二道金光。

金光过处,青铜杀手尽数倒地。齐峰接住老乞丐瘫软的身躯,摸到他后颈皮肤下凹凸的玉纹——和血手阁主心口的血玉一模一样。

"当年...我们十人分食血玉..."老乞丐眼底金光渐散,"只有你娘宁死不肯..."他沾血的手指在齐峰掌心画出残缺符印,"去枫林...取回她的..."

话未说完,那幼童杀手突然暴起,峨眉刺直取齐峰后心。千钧一发之际,紫衣女子的断剑贯穿幼童咽喉,剑锋上的霜花却瞬间融化——幼童伤口中爬出血色蜘蛛。

"是血傀!"女子挥剑斩断幼童四肢,"快走!这些傀儡杀不死的!"她甩出三枚冰魄钉封住门窗,转头却见齐峰撕开老乞丐衣衫——布满疤痕的后背上,赫然纹着武林盟主的独门印记。

火舌舔上房梁时,齐峰在烈焰中举起酒葫芦。新刻的血痕与旧痕交叠成刀纹,他劈开火海跃上屋脊,远处枫林在月色下如凝固的血。怀中的《天工谱》开始自动翻页,空白处浮现出母亲的字迹:

"吾儿,当你看到这些时,娘亲的骨头应当已制成二十三把血玉刀。莫要报仇,去斩断轮回。"

七里枫林的落叶在齐峰脚下碎裂,每一步都惊起血色飞蛾。怀中的酒葫芦突然发烫,《天工谱》悬浮在半空,纸页间渗出金线指向林深处。紫衣女子在十丈外忽隐忽现,裙角沾着冰晶:"师姐的骨头在哭呢。"

地面突然塌陷,齐峰坠入地下祭坛。九根青铜柱缠着人皮锁链,中央石台陈列着二十三把骨刀,刀柄都嵌着鱼形血玉。他后背胎记灼如炭火,那些骨刀竟同时震颤着发出呜咽。

"二十年了,终于等到捉刀人血脉。"石台后方转出青衫文士,手中折扇坠着盟主玉佩,"令堂的尾椎骨制成了最利的这把。"扇尖轻点,某把骨刀凌空飞起,刀光映出齐峰母亲的面容。

齐峰握刀的手抖得厉害,刀刃却自发贴紧他掌心。紫衣女子突然尖叫着扑向文士,断剑刺出的瞬间被扇骨夹住:"冷月坊的小雀儿,当年你师姐被抽骨时,你也是这般莽撞。"

文士笑着转动折扇,紫衣女子右臂突然爆成血雾。齐峰看见血雾中浮出母亲残影,本能地挥刀斩去,刀锋过处血雾凝成冰晶。文士挑眉:"哦?竟悟到了焚玉化冰?"

二十三把骨刀齐齐飞旋,组成困龙阵将齐峰围住。每把刀都映出段记忆碎片——母亲被铁钩吊起脊梁、父亲咽喉插着盟主令、老乞丐将血玉按入婴儿心口... ...齐峰七窍渗出血丝,手中骨刀忽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心窝。

"这就对了。"文士抚掌大笑,"捉刀人本该是血玉的容器..."笑声戛然而止,齐峰的刀尖在触及皮肤时突然碎成冰碴,冰碴倒卷着穿透文士右眼。

紫衣女子拖着残躯掷出冰魄钉,钉身映出齐峰背上的完整图腾。文士的折扇燃起黑火,九根青铜柱轰然倒塌:"你以为毁掉这里就能终结?血玉早种在万千武者心中!"

齐峰扯开衣襟,心口血玉被他生生抠出。紫衣女子疯笑着将冰魄钉拍进自己天灵盖:"师姐,我这就还你!"她的身躯化作冰雾裹住血玉,文士的惨嚎声中,所有骨刀尽数没入齐峰体内。

枫林突然静止。齐峰握着最后那把尾椎骨刀,看见母亲虚影在刀尖微笑。文士爬向祭坛暗格,那里供着块刻满人名的血玉碑——最顶端正是齐峰父母与老乞丐的名字。

"原来...你们都是..."齐峰的刀悬在文士咽喉。

"血玉本就是我们十人共造!"文士咳着血沫大笑,"你娘那个叛徒...啊!"刀光闪过,血玉碑应声而裂。

林外传来马蹄声,齐峰将酒葫芦砸碎在碑上。烈酒渗入裂缝时,整个武林的血玉武者同时心口剧痛。他背起二十三把骨刀转身离去,枫叶在身后聚成母亲的模样。

三个月后,潼关驿站。说书人拍响惊堂木:"话说那新晋捉刀人,专斩堕玉武者,酒过三巡便往葫芦刻痕..."角落里,齐峰摩挲着新刻的第七道血痕。窗外忽有冰晶飘落,他轻笑一声,骨刀在鞘中轻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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