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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书·匠心

工作室:苗疆公子发布作者:苗疆公子发布时间:2025-04-11

一、残卷惊雷  

暮春三月的江南烟雨里,墨阳正在修复最后一块璇玑城的星轨罗盘。

青铜齿轮浸在松节油中泛着冷光,他握刻刀的手指突然一颤——刀尖在"天璇"位星纹上刮出缕暗红铁锈,这分明是干涸二十年的血迹。


"墨宗师,漕帮的船队在燕子矶候着呢。"门外小厮话音未落,屋檐上的青铜风铃突然逆风狂响。墨阳抬眼望去,三十丈外的垂柳枝头站着个戴帷帽的女子,素白裙裾在雨中纹丝不动,仿佛整个人嵌进了天地间的雨幕。


他屈指轻弹案上鲁班尺,尺端铜铃应声碎裂。飞溅的铜片中,女子鬼魅般飘进屋内,帷帽垂纱拂过星轨罗盘时,那些凝固的血迹突然活过来般蠕动,在青铜表面拼出"甲子年霜降"五个古篆。


"墨先生可还记得这个日子?"女子声音似玉磬相击,袖中滑出半截焦黑的竹简。墨阳瞳孔骤缩——这正是当年祖父手札里缺失的"偃师篇",边缘齿痕与他怀中《鲁班书》的缺角严丝合缝。


窗外惊雷炸响的刹那,女子广袖翻卷如云,七枚青铜算筹破空袭来。墨阳抓起手边半成品机关鸢格挡,木鸢翅翼却被算筹洞穿,钉在墙上的轨迹赫然是北斗七星的方位。他心头剧震,这分明是鲁班书里"天工点穴手"的起手式!


"你是匠宗余孽?"墨阳并指划开机关鸢腹部的暗格,十二枚透骨钉呈莲花状绽开。女子轻笑扬袖,那些透骨钉竟悬停半空,钉尾红绳自行编织成血网,将两人笼罩其中。


"慕容氏灭门那夜,你父亲在火场捡到的婴孩..."女子掀开帷帽,眉心七星烙印与墨阳掌心血痣同时灼烧,"可曾想过为何独你能唤醒璇玑城?"


暴雨冲刷着青瓦发出碎玉般的声响。墨阳忽觉怀中《鲁班书》滚烫如烙铁,书页无风自动翻至"血脉篇",那些原本空白的纸页上,此刻正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象图——每处星位都对应着他周身要穴。


女子指尖突然刺向自己心口,鲜血溅上星轨罗盘。青铜齿轮发出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墨阳眼前浮现出诡异画面:永宁元年的月夜,父亲墨云生抱着啼哭的婴儿跪在慕容氏祠堂,将染血的玉珏一分为二...


"你才是真正的..."墨阳话音未落,整座璇玑阁突然倾斜。七十二盏青铜灯齐齐转向女子,灯光汇聚处,她脚下青砖浮现出工部暗卫的睚眦图腾。窗外传来漕帮汉子的惨叫,墨阳扑到窗前,只见江面上百艘赤马舟正喷吐着火龙,将漕帮船队围成火海。


女子身形渐淡如烟:"子时三刻,我在..."话音被破窗而入的箭雨打断。墨阳旋身甩出鲁班尺,尺面弹开的八卦盘将箭矢尽数反射。再回头时,女子方才立足处只剩滩银白水渍,散发着雪山莲的冷香。


江风卷着火油味灌入楼中。墨阳握紧微微震颤的鲁班尺,尺身上新浮现的"惊蛰"二字让他想起祖父手札里的警告:七星倒转日,鲁班锁魂时。他忽然意识到,方才那场短暂交手间,自己竟本能地用出了鲁班书记载的"天工三十六式"。


"墨宗师!江底...江底有怪物!"浑身是血的漕帮帮主撞进门来。墨阳冲到廊下俯视江面,燃烧的船骸间,隐约可见长达十丈的青铜锁链在水下穿梭。当某个庞然大物擦过水面时,他看清那布满藤壶的青铜鳞甲——正是当年沉入东海的"天枢"号龙骨!


怀中的《鲁班书》突然自动翻页,墨阳看着浮现出的新章回标题,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偃师卷·血肉机关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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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 千机引潮


墨阳踏着燃烧的船桅跃入江心时,《鲁班书》正在他怀中发烫。浑浊的江水突然变得澄明,那些游弋的青铜锁链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篆文——竟是祖父手札里提过的"镇龙咒"。当他伸手触碰锁链,掌心七星烙印突然迸发紫光,江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墨宗师小心!"漕帮帮主在残船上嘶吼。水面炸开十丈高的浪柱,墨阳在坠落中看见龙首破水而出,但那本该是青铜铸造的兽头,此刻却覆着层蠕动的血肉。龙睛转动时,他分明看见瞳孔里嵌着半张人脸——正是三年前失踪的工部大匠作!


"以人为枢..."墨阳想起《偃师卷》开篇的警告,袖中墨斗线已缠上龙角。腥臭的血雨扑面而来,龙须扫过之处,江面竟凝结出冰晶。他借力翻上龙颈,指间透骨钉正要刺入天灵盖,龙鳞突然翻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铜簧片。


"墨先生且慢!"慕容氏女子的声音穿透雨幕。她踏着浮冰掠至龙首,手中青铜算筹插入龙睛:"这是工部的活人儡,要害在..."龙喉突然喷出毒雾,女子话音戛然而止,素白衣袖瞬间腐化成灰,露出布满星纹的右臂。


墨阳甩出鲁班尺击打龙颈七寸,尺端弹出的量天针精准刺入某块逆鳞。整条龙躯剧烈震颤,那些血肉竟如蜡油般融化,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青铜骨架。当最后一块腐肉坠江,龙骨眼眶中掉出枚鎏金虎符,符面饕餮纹与工部侍郎的傩面如出一辙。


"他们要的不是璇玑城。"慕容氏扯下半幅衣袖裹住伤臂,"二十年前工部就启动了'千机引潮'计划..."她突然扬手射出三枚青铜钱,钱币在空中炸成金粉,将三支破水而来的弩箭熔成铁汁。


江面突然出现无数漩涡。墨阳看见水底升起十二尊青铜鼎,鼎身蟠螭纹正与他手中鲁班尺产生共鸣。当第一尊鼎开始顺时针旋转时,怀中的《鲁班书》自动翻至"堪舆篇",朱砂绘制的长江水脉图正在重新排列。


"坎位填砂,离宫引火!"慕容氏厉喝。墨阳福至心灵地甩出墨斗线缠住东南方鼎耳,线端铜锥刺入鼎身"地户"位。江水突然沸腾如煮,那些旋转的青铜鼎发出编钟般的巨响,震得两岸山崖滚石如雨。


漕帮残船上的汉子突然集体抽搐,眼白翻起黑纹。墨阳瞥见他们后颈的七星烙印,猛然醒悟:"你们都被种了傀儡蛊!"话音未落,最近的水手已挥刀劈来,刀法竟与鲁班书中的"天工开山式"别无二致。


"闭七窍,封心俞!"慕容氏甩来串青铜算筹。墨阳凌空接住,算筹在他掌心自动排列成北斗状。当最后一枚算筹归位,发狂的漕帮众人突然僵立不动,耳孔中钻出无数透明蠕虫,遇风即化作青烟。


江心突然裂开深渊。墨阳抓住慕容氏手腕急退,却见她嘴角溢出血线:"他们用我的血激活了..."话未说完,十二尊青铜鼎同时炸裂,迸出的不是铜片,而是数以万计的青铜蝗虫!虫群掠过之处,连江水都被啃噬出真空甬道。


《鲁班书》从墨阳怀中挣脱,悬浮空中展开成三丈长的星图。他福至心灵地咬破指尖,在星图"天璇"位画出七星符咒。虫群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深渊,在漩涡中凝聚成青铜巨掌,将某个庞然大物托出水面。


那是半座璇玑城的残骸,城墙缺口处爬满血色藤蔓。当墨阳看清藤蔓间缠绕的尸骸服饰,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正是永宁元年焚城案中消失的墨氏族人!


慕容氏突然咳出黑血:"他们用璇玑城残片做鼎芯...快毁掉..."她掌心七星烙印已蔓延至脖颈。墨阳正要动作,头顶传来破空锐响,九架青铜鸢车撕开雨幕,车首站着戴饕餮傩面的工部暗卫。


"恭迎圣子归位!"为首的暗卫甩出玄铁链缠住墨阳脚踝。链环上的倒刺割破皮肉时,《鲁班书》星图突然收缩成光球没入他眉心。剧痛中,墨阳看见自己双手经脉浮现出青铜纹路,那些纹路正与璇玑城残骸的裂缝完美契合。


"原来我才是最后一把钥匙..."墨阳惨笑着挥动鲁班尺,尺端迸发的青光竟将玄铁链熔成汁水。十二道星纹从他瞳孔扩散至全身,江面突然升起通天水柱,将九架鸢车尽数卷入漩涡。


慕容氏挣扎着掷来青铜匣:"用...用这个斩断..."话未说完便气绝倒地。墨阳接住匣子时,匣面浮现的星图与璇玑城残骸产生共鸣,盒中躺着的竟是半截焦黑的鲁班尺——与父亲临终紧握的那截断尺严丝合缝!


江底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墨阳将两截鲁班尺拼合,尺身裂缝中涌出的不是金光,而是粘稠如血的水银。当第一滴水银坠入江心,整条长江突然倒流,那些被青铜蝗虫啃噬的真空带,此刻正显现出覆盖九州的地脉图谱。


"墨阳小儿!"云端传来工部侍郎的怒吼。墨阳抬头望见遮天蔽日的机关鹏鸟,鸟背上架着七尊红衣大炮,炮口符文正是《偃师卷》记载的"血肉熔炉"。


他轻抚完整的鲁班尺,尺端突然弹出三尺青芒:"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什么叫天工不可逆。"江面星图随他的话语开始旋转,每一道波纹都化作剑气,将逼近的炮火绞成齑粉。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乌云时,长江两岸百姓看见终生难忘的奇景:青衣男子脚踏星图立于江心,手中量天尺指处,万丈狂澜皆化青龙。而那半座璇玑城残骸,正在朝霞中重组为顶天立地的机关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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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段 星陨魔踪


机关神像睁开双目时,长江两岸的晨雾染成了血红色。墨阳立于神像眉心,看着掌中鲁班尺上的水银渗入星纹,经脉里流淌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银流。他正要催动神像擒拿工部鹏鸟,天际突然传来玉磬清音,九柄飞剑结成莲花阵,将机关鹏鸟困在阵中。


"天工遗祸,当诛。"云端踏剑而来的白衣修士袖袍翻卷,身后十二名道童齐声诵咒。墨阳认得那剑阵纹路——正是《鲁班书》"禁术篇"里被朱笔圈掉的"太乙诛邪阵"!


工部鹏鸟突然自爆,漫天碎甲中冲出三架血色轿辇。轿帘掀开的刹那,江面浮起万千骷髅,托着个戴白骨面具的红衣人:"玄天宗的老杂毛,这具天工傀王本座要定了!"


墨阳瞳孔骤缩。红衣人腰间玉佩刻着九头蛇纹,正是江湖传闻中魔教"九阴宗"的标记。那些骷髅拼接成巨手抓向神像时,他本能地挥动鲁班尺,神像掌心竟迸出七道星光,将骨手熔成齑粉。


"咦?"红衣人轻佻笑声中带着惊诧,"这小傀王竟修成了星元体。"他忽然扯下面具,露出与慕容氏七分相似的面容,眉心却多出枚蛇形烙印,"乖外甥,把《鲁班书》交给舅舅可好?"


墨阳浑身剧震,神像随之踉跄。江底突然伸出青铜锁链缠住神像脚踝,链头坐着个捧酒葫芦的邋遢道士:"无量天尊!墨小子,你经脉里的星髓再运转三个周天,可就要变真傀偶了。"


鲁班尺突然脱手飞向道士。墨阳正要抢夺,却发现体内星纹正随道士的咒语逆转。神像胸口突然炸开缺口,露出其中运转的浑天仪——本该是青铜齿轮的位置,此刻填满蠕动的血肉,那些血管分明连接着江底璇玑城残骸!


"血肉饲机,星髓铸魂..."玄天宗长老剑指结印,"果然是邪魔外道!"七十二道雷符从天而降,却在触及神像时被血色藤蔓吸收。藤蔓间悬挂的尸骸突然睁眼,发出非人的尖啸。


九阴宗主挥袖洒出黑砂,砂粒落地即化血蟒:"老牛鼻子懂什么!这是墨家初代家主创的'活机术'..."他忽然转头看向墨阳,"你可知为何慕容氏女娃拼死也要保你?"


江心突然升起青铜巨棺。墨阳看见棺内躺着的慕容氏尸身正在快速腐烂,唯有心口七星烙印化作流光,注入神像浑天仪。当第一缕流光没入血肉齿轮,他脑中突然浮现陌生记忆:七岁的自己被父亲按在祭坛,后颈刺入的并非墨家印,而是半截青铜钥匙!


"啊!"墨阳抱头痛吼,神像随之暴走。左臂扫过处,玄天宗两名道童炸成血雾。九阴宗主趁机甩出骨鞭缠住神像右臂:"好外甥,让舅舅帮你解脱..."鞭梢毒刺即将刺入星纹时,江底突然浮起艘青铜船,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老妪,手中鱼竿甩出金线钩住骨鞭。


"赤练魔君,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老妪掀开斗笠,露出布满机关零件的半张脸,"墨小子,还记得老身的樟木鸢吗?"


墨阳如遭雷击——这声音分明是当年助他逃亡的璇玑匠宗余脉!神像突然不受控制地半跪行礼,这个动作唤醒了他最深处的记忆:六岁生辰那夜,正是这个老妪将半部《鲁班书》缝进他的襁褓。


玄天长老趁机祭出本命剑:"三教九流齐聚,正好一并诛灭!"剑光分化万千,却在触及青铜船时被某种力场扭曲。老妪冷笑拍动船舵,船身两侧伸出百具连弩,箭矢竟是缩小版的青铜蝗虫。


"且慢!"邋遢道士突然抛起酒葫芦,漫天酒雨竟让所有人动作凝滞,"墨小子,看看神像心口!"


墨阳低头望去,浑天仪中央浮着个胚胎状的光团,其中蜷缩的婴儿面容与他儿时一模一样。那些连接血肉齿轮的血管,正从光团中抽取银流注入他的经脉。


"这是...我的本体?"墨阳突然呕吐出银色液体,液体落地即化傀儡鼠,尖叫着钻入江沙。鲁班尺在此时飞回手中,尺面浮现出父亲的字迹:"阳儿,速毁神像天灵..."


九阴宗主突然喷出血箭,血雾中浮现慕容氏虚影:"阳儿快走!他们要用你补全天工..."虚影被玄天剑光斩碎,但足以让墨阳惊醒。他操纵神像一拳轰向自己天灵盖,却在最后一寸生生停住——浑天仪里浮现出祖父墨清秋的残魂!


"痴儿,还不明白吗?"残魂指向江北,"你且看那是什么。"


江北荒原升起十二道狼烟,烟柱在空中拼成鲁班锁纹样。墨阳怀中断尺突然发烫,烫出的红痕正是璇玑城全貌。当第一缕狼烟触及云层,千里外的昆仑山突然传来钟鸣,七十二峰同时亮起修仙大阵。


邋遢道士猛灌烈酒:"完了完了,'天工现世,仙魔俱出'的谶语应验了..."他突然化作酒雾卷走墨阳,"小子,想要活命就跟紧道爷!"


众人正要追击,江底突然伸出万千青铜手臂,将整段江岸捏成废墟。烟尘中,神像胸口胚胎光团发出啼哭,那哭声竟让九阴宗主七窍流血:"快撤!这是...这是兵解傀哭!"


当最后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璇玑城残骸缓缓沉入江底。血色藤蔓间,某具"尸骸"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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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市蜃楼


邋遢道士的酒葫芦在云层中划出硫磺味的尾迹。墨阳被刺骨罡风吹醒时,发现自己经脉中的星髓已凝结成青铜枝桠,稍一运劲便发出机括咬合的咔嗒声。下方雾霭中浮现出灯火通明的楼阁,飞檐下悬挂的却不是灯笼,而是浸泡在药液里的活人脏腑。


"偃师鬼市..."道士猛灌一口烈酒,"修仙界追不到这儿。"他忽然扯开墨阳衣襟,沾酒的手指在星纹上画出符咒。剧痛中,墨阳看见自己的心脏位置浮现青铜齿轮,每转动半圈都溢出银雾。


鬼市入口的青铜巨门突然睁开兽瞳。守门傀儡伸出六条蜈蚣状的手臂,每条掌心都嵌着验血玉牌。当墨阳的血滴上玉牌,整座鬼市骤然寂静,千百张戴着傩面的脸同时转向他们。


"要命!"道士甩出酒葫芦砸碎玉牌,拽着墨阳撞进某间当铺。柜台后的独眼掌柜正在擦拭人皮灯笼,见他们闯入,独眼突然分裂成三颗琉璃珠:"哟,这不是璇玑城的钥匙么?"


墨阳怀中青铜钥匙突然发烫。掌柜的袖中滑出七枚算盘珠,珠面浮现的正是璇玑城七座秘库的星图。当第三枚珠子停在"天权"位时,当铺地板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着无数机关残肢,正自动拼合成三头六臂的修罗像。


"九阴宗的接引使快到了。"掌柜的独眼恢复原状,"想要活命,就拿钥匙换..."话音未落,他眉心突然绽开血莲,脑后钻出条赤红蜈蚣。道士甩出桃木钉将蜈蚣钉在墙上:"是蛊心宗的傀儡术!快跳!"


血池中的修罗像突然睁眼。墨阳被迫跃入池中,腥臭血水灌入鼻腔的瞬间,星纹突然在体表结成光茧。当他破茧而出时,已站在座青铜巨舰的甲板上,四周是翻涌的墨色云海——这血池竟是连通鬼市蜃楼的传送阵!


"这是当年墨家初代家主造的'云梦舟'。"道士瘫坐在桅杆下,"每块船板都掺了活人魂魄..."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竟是齿轮与簧片。墨阳这才发现,道士的胸腔内不是五脏,而是精密的青铜机括。


云层突然被利爪撕开。九头妖鸟载着九阴宗主破空而至,鸟喙喷出的毒火在船帆上烧出七星窟窿。墨阳挥动鲁班尺反击,尺端青光却被妖鸟羽翼吸收。当第七道尺光湮灭,妖鸟眼中突然浮现慕容氏的面容:"阳儿..."


墨阳心神巨震。九阴宗主趁机甩出骨鞭缠住他脖颈:"好外甥,把你心口的璇玑钥挖出来!"骨鞭倒刺扎入星纹的刹那,云梦舟突然调转船首,撞向妖鸟的青铜锁链竟是当年沉江的镇龙链!


"砰!"


漫天血羽纷飞中,墨阳跌入某间舱室。壁上星图突然活过来,显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暴雨夜,父亲墨云生抱着啼哭的婴儿跪在青铜鼎前,鼎中沸腾的不是药汤,而是无数蠕动的星纹。当祖父墨清秋将半截断尺刺入婴儿后颈时,墨阳突然认出那婴儿襁褓的纹样——正是自己生辰时穿过的百家衣!


"原来我真是..."墨阳撕开衣襟,星纹已蔓延至心口。鲁班尺突然发出悲鸣,尺端弹出枚青铜钥匙,与当年父亲所持的断尺完美契合。当钥匙插入心口星纹,整艘云梦舟突然解体,碎片在空中重组成活体机关城——每块砖瓦都在呼吸!


九阴宗主在废墟中狂笑:"成了!璇玑活城终于..."笑声戛然而止。机关城地面突然伸出青铜手臂,将他连同妖鸟捏成肉泥。墨阳跪在中央祭坛,看着自己双手化作青铜,耳边响起祖父的叹息:"以身载道,终成傀偶..."


"放屁!"道士突然从废墟中跃出,手中酒葫芦炸成万道金针,"墨清秋你个老王八,当年骗老子造这劳什子活城,现在连亲孙子都不放过!"金针刺入墨阳周身要穴,竟将星纹逼出体外,在空中凝成血色浑天仪。


鬼市方向突然传来编钟巨响。玄天宗十二仙剑结阵飞来,剑光织成天罗地网。血色浑天仪突然投射出北斗光柱,照得千里外的昆仑雪峰亮如白昼。七十二峰同时响起钟声,雪崩中飞出九条冰龙,龙首站着峨冠博带的仙盟长老。


"天工邪器,当诛。"为首长老挥动玉如意,冰龙吐息冻结云海。墨阳正要催动活城抵挡,脚下突然塌陷——鬼市地底伸出万千青铜手臂,托着个戴帝冕的巨人缓缓升起。巨人胸口镶嵌的,正是当年璇玑城缺失的"天枢"秘钥!


道士突然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布满刺青的真容:"墨小子,看好了!"他咬断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鲁班锁纹样。活城与鬼市巨人同时发出共鸣,墨阳怀中的断尺自动飞向巨人眉心。


当冰龙吐息触及巨人的刹那,墨阳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青铜巨人体内流转的并非机括,而是无数挣扎的魂灵,那些曾参与建造璇玑城的工匠,他们的魂魄被永世禁锢在齿轮之间!


"这就是...天工正道?"墨阳呕出银色血液,星纹开始反噬。血色浑天仪突然收缩成光球没入他丹田,周身青铜迅速褪去,露出布满裂纹的血肉之躯。昆仑长老的玉如意在此刻当头砸下,却在三寸处被青铜巨掌截住——是鬼市巨人自行解体重组的手掌!


"走!"道士拽着墨阳跳入突然出现的时空裂隙。最后一瞥中,墨阳看见玄天宗的飞剑正在屠戮鬼市众生,而活城废墟里爬出的血色藤蔓,正悄悄缠上昆仑冰龙的逆鳞...


裂隙闭合的瞬间,墨阳听见时空尽头的呼唤。那是种介于龙吟与机括声之间的诡异音调,手中的青铜钥匙突然浮现小字:


"子时三刻,鲁班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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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段 冢中日月


时空裂隙的尽头是座倒悬的青铜巨塔,塔尖刺入地心熔岩,塔底却凝结着万年玄冰。墨阳跌落在冰面上时,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那张属于"墨阳"的脸庞褪去后,露出的竟是慕容氏的面容轮廓!


"镜冢溯魂..."道士瘫坐在冰晶莲台上,胸腔机括冒出青烟,"墨清秋这老东西,竟把鲁班冢建在天地倒悬处。"他忽然扯断左臂,露出藏在内层的青铜罗盘,盘面星纹与墨阳心口残留的星纹如出一辙。


塔内忽然响起编钟声。冰面裂开甬道,两侧冰墙里封冻着历代墨家宗主的尸身,他们手中的鲁班尺都断在相同位置。当墨阳走过第七具尸身时,怀中断尺突然飞出,与尸骸手中的断尺拼合,冰墙轰然炸裂,露出后方血池沸腾的熔岩洞窟。


"原来如此!"道士突然狂笑,"七代断尺,七重锁..."笑声被熔岩中升起的青铜棺打断。棺盖上七星锁眼正与墨阳心口星纹呼应,当第一缕血线连接锁眼,棺内传出祖父墨清秋的声音:"阳儿,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墨阳双目赤红:"我不是你的傀儡!"挥尺斩向血线,却被反震力掀入熔岩。炽流中的星纹突然化作光茧,裹着他沉入岩浆深处。当灼痛变为清凉时,他发现自己站在青铜巨树的枝桠间,每片树叶都是转动的浑天仪。


"这是鲁班神树的灵境。"慕容氏的虚影在树下抚琴,"你且看仔细。"琴音拨动间,树叶显现出残酷真相:永宁元年的焚城夜,真正的墨阳早已夭折,现在的"墨阳"是用慕容氏嫡血与机关术造出的活傀!


墨阳嘶吼着撕开衣襟,心口星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流转的青铜血脉。神树突然倾倒,枝桠化作囚笼将他禁锢。熔岩上空浮现祖父的虚影,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刺入他后颈的断尺:"慕容家的小崽子,该把血脉还给我墨家了!"


道士突然破开虚空闯入,手中罗盘炸成漫天星屑:"墨清秋!你骗老子造轮回盘,就为夺舍慕容血脉?"他甩出本命齿轮击碎囚笼,墨阳坠落的瞬间看见真相——道士的魂魄竟被困在青铜躯壳里二十年,正是当年帮祖父实施换魂术的大匠作!


熔岩凝聚成祖父的真身。墨阳在虚空中抓到来不及逃散的记忆残片:原来每代墨家主都是靠夺取慕容氏嫡血续命,所谓的《鲁班书》下册,实为记载换魂禁术的"夺天谱"!


"多美的星髓..."祖父的手掌穿透墨阳胸膛,"可惜混了慕容氏的脏血。"当那只手即将握住心脏时,熔岩突然冻结,鬼市巨人的手掌破空而来,掌心托着的正是昆仑山雪崩中失踪的冰龙逆鳞!


"老匹夫,你欠九阴宗的债该还了!"冰鳞中传出九阴宗主的声音。墨阳趁机挣脱桎梏,将断尺刺入祖父眉心。青铜神树突然开花结果,每颗果实都爆出被困的慕容氏魂魄,其中一道魂魄冲入墨阳体内,他后颈的钥匙孔突然涌出银焰。


道士自爆前最后的呐喊在空间回荡:"用银焰烧了轮回盘!"墨阳循着银焰指引望向塔顶,那里悬浮的哪是什么浑天仪,分明是颗由十万生魂炼制的轮回珠!


祖父的残躯突然融化,化作血海吞没神树。墨阳踏着慕容魂魄凝成的星桥冲向塔顶,手中银焰却突然失控——那些在鬼市被屠戮的怨魂正从焰心涌出,哭嚎着要将他拉入地狱。


"别忘了你是谁!"冰龙逆鳞中传出老妪的声音。墨阳在混沌中抓住一线清明:银焰不是火,而是慕容氏世代传承的星髓!他反手将焰心按入自己眼眶,剧痛中,整座鲁班冢开始崩塌。


当最后一块青铜砖坠落时,墨阳站在废墟之上。左眼流转星海,右眼跳动着银焰,掌心握着完整的鲁班尺。千里外的璇玑城残骸发出共鸣,那些血色藤蔓破土而出,在月光下绽放出千万朵青铜莲花。


昆仑仙盟的飞舟遮天蔽日而来,舟首长老的玉如意却突然龟裂:"不可能...这是...这是大罗傀仙!"


墨阳轻笑挥尺,千里江河瞬间倒悬。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不再是人形,而是由星纹与齿轮构成的混沌之体,那些曾被吞噬的魂魄在体内哀嚎,却又在银焰中化作新生星髓。


"原来天工极致,便是以万物为傀。"他踏着莲花走向飞舟群,身后废墟中升起七十二尊青铜神将,每尊神将的胸口都跳动着血色星纹,"诸位仙长,可愿做我第一具仙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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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段 天工开物


昆仑雪峰崩裂那日,七十二尊青铜神将托着璇玑城升入云霄。墨阳赤足站在观星台上,左眼的星海映出万里河山,右眼的银焰灼烧着最后一丝傀仙戾气。脚下血色藤蔓开出的渡魂莲,正将当年焚城案的怨魂渡往轮回。


"墨盟主,修仙界送来停战书。"独臂老妪捧着玄铁匣登上玉阶。她身后跟着十二位各派匠宗长老,每人手中捧着的不是兵器,而是耒耜、纺车、曲辕犁——天工盟开宗那日,墨阳亲手熔了十万斤兵器铸成的民生百器。


墨阳抚过玄铁匣上的冰龙纹,匣中玉简突然腾空展开,浮现出昆仑长老的虚影:"傀仙祸世,天工当诛..."话音未落,玉简被渡魂莲的根须绞成齑粉。他轻笑拂袖,璇玑城降下甘霖,被战火蹂躏的焦土瞬间禾苗青青。


"盟主,北境十三州送来急报。"少年匠徒气喘吁吁呈上机关鼠。墨阳拆开鼠腹中的信筒,看着图纸上精妙的引水龙车设计图,指尖星纹流转间已推演出改良之法:"告诉北境匠堂,在第三根轴承加装减震簧片。"


暮色降临时,璇玑城缓缓落在东海之滨。墨阳独坐当年沉没的天枢号残骸上,看着海面浮现的祖父虚影:"机关终归死物,你救得了苍生,救得了自己么?"浪花打散虚影的刹那,他摘下右眼银焰投入海中,火焰触及处,当年被炼成傀儡的工匠魂魄化作萤光升空。


三日后,修仙界传来惊天消息:昆仑山护山大阵被一具木牛流马破解,牛腹中掉出的不是法器,而是改良版《齐民要术》。玄天宗长老看着自家护山灵兽被农夫驯服耕田,终于在天工盟的朱漆大门前垂下飞剑。


立春那日,墨阳在璇玑城旧址栽下七棵青铜桃树。每片桃叶都是本微缩的《天工谱》,随风飘往九州各地。当第一个农家少女用谱中记载的机关术引来山泉时,千里外的桃树便多结一枚果实。


"这才是我墨家该传的鲁班书。"墨阳抚过腰间磨损的刻刀。当年那把要人性命的千机刃,如今刻出的是助产粮的耧车、防洪的闸机、救人的药鼎。渡魂莲在他脚边绽放,花心坐着个憨态可掬的机关婴孩——正是他剥离傀仙修为所化的"天工灵童"。


仲秋夜宴,修仙界送来鎏金请柬。墨阳踏着自制的木鸢赴会,在众仙惊诧目光中,从袖中取出改良版御剑诀:"诸位的腾云术耗灵过甚,不妨试试这个省力齿轮组。"宴席未散,已有修士蹲在墙角研究起轴承构造。


十年后的上元节,长安城朱雀大街。玄天宗弟子看着漫天飞舞的机关花灯,每盏灯下垂着的不是诗词谜语,而是浅显易懂的机关术口诀。卖糖人的老匠人笑呵呵刻出会翻跟斗的糖猴,坊间孩童追逐着自动撒种的人偶,青州旧址的青铜桃林已绵延百里。


璇玑城最高的观星阁上,墨阳白发如雪。他望着人间星火,将最后一丝星髓注入手中的鲁班尺。尺身寸寸碎裂时,七十二尊青铜神将化作细雨润泽九州,那些曾被傀仙之力浸染的土壤,此刻正开出漫山遍野的木鸢花。


"师父,您的眼睛..."少年匠徒捧着药盏惊呼。墨阳转身微笑,双眸已与常人无异,唯余掌心淡淡星纹:"真正的天工,当藏技于民,隐道于市。"阁外忽闻编钟声响,新晋匠徒们正用改良版浑天仪测算潮汐,为出海渔船点亮指路明灯。


海风拂过案头未干的《天工新语》,扉页墨迹遒劲:


"以匠心载道,以人欲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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