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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

工作室:苗疆公子发布作者:苗疆公子发布时间:2025-05-07

一、天才与魔鬼

沧浪派的山门前,十五岁的程无咎正在演练剑法。晨光透过山间薄雾,在他剑锋上跳跃。他身形如鹤,剑势如虹,一招"沧浪叠雪"使出,七道剑气竟在空中凝成实质,将三丈外的青石劈出七道整齐的切口。


"无咎师弟,你这'沧浪九式'已有七分火候了。"一个阴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无咎收剑转身,看见大师兄赵寒川站在台阶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师兄过奖了,我还差得远。"程无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虽然天资卓绝,却从不倨傲。


赵寒川缓步走下台阶,拍了拍程无咎的肩膀:"掌门师尊昨日还说,你是沧浪派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下月门派大比,你定能夺得头筹。"


程无咎正想谦虚几句,忽然注意到赵寒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转瞬即逝。他还未来得及细想,赵寒川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别忘了午时去洗剑池取你的'青霜'剑。"


望着赵寒川远去的背影,程无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三年前他展现出惊人天赋后,门派中师兄弟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表面上大家对他客客气气,背地里却常有风言风语传入耳中。


"妖孽"——这是他们私下给他的称呼。


午时将至,程无咎来到后山洗剑池。这是门派禁地,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能由掌门或长老带领弟子前来洗剑。他的佩剑"青霜"昨日比试时沾了污渍,赵寒川特意嘱咐他今日来取。


池水幽深,泛着诡异的蓝光。程无咎四下张望,不见守池弟子,也不见他的佩剑。


"奇怪,大师兄明明说......"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程无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洗剑池!"


程无咎猛然回头,只见掌门萧云山带着数位长老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赵寒川站在掌门身侧,眼中满是"震惊"。


"掌门师尊,我......"


"不必解释!"萧云山一挥袖袍,"洗剑池乃门派禁地,藏有本门至高武学'沧浪九式'最后两式的秘密。你私自潜入,意欲何为?"


程无咎如遭雷击,急忙跪下:"弟子冤枉!是大师兄告诉我......"


"住口!"赵寒川厉声打断,"无咎师弟,我何时让你来洗剑池?今日我一直在前殿与掌门议事,诸多师兄弟都可作证。"


程无咎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萧云山沉声道:"程无咎,你天赋异禀却心术不正。半年前藏经阁失窃的《沧浪心法》下册,想必也是你所为。"


"不!师尊明鉴,弟子从未......"


"够了!"萧云山一声怒喝,"赵寒川,搜他的身!"


赵寒川上前,假意搜查,忽然从程无咎怀中"找出"一本小册子,惊呼道:"师尊,这是《沧浪九式》最后两式的图解!"


程无咎脑中轰然作响。他知道自己完了。


萧云山面如寒霜:"程无咎,你偷学禁招,罪无可赦。按门规,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师尊!"程无咎绝望地喊道,但萧云山已转身离去。赵寒川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随即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师弟,你太让我失望了。"


当夜,沧浪派刑堂。程无咎被铁链锁在石柱上,三位长老轮流出手,以"断脉手"废去他全身经脉。每一掌落下,都如同千刀万剐,程无咎咬碎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此子心性坚韧,若非误入歧途......"一位长老叹息道。


赵寒川站在阴影处,冷眼旁观。当程无咎被像死狗一样拖出山门时,他悄悄跟了上去。


山门外十里,荒草丛生。赵寒川拦下拖送程无咎的弟子,假意道:"我送他一程,你们回去吧。"


待弟子走远,赵寒川一脚踩在程无咎脸上,冷笑道:"妖孽,你终于完了。"


程无咎满嘴是血,却死死盯着赵寒川:"为什么......"


"为什么?"赵寒川俯下身,眼中满是扭曲的嫉妒,"因为你太耀眼了!十岁入门,三个月掌握基础剑法;十二岁打败入门五年的师兄;十五岁练成'沧浪九式'前七式——你知道我们这些普通弟子有多恨你吗?"


他狠狠踢了程无咎一脚:"掌门之位本该是我的!就因为你,师尊竟有意传位给你这个入门不过五年的小子!"


程无咎吐出一口血沫:"所以......藏经阁失窃......也是你......"


"不错。"赵寒川得意道,"我早就在布局了。今日之后,沧浪派再无人能与我争锋。"


说完,他又在程无咎胸口重重踩了一脚,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才满意离去。


程无咎躺在血泊中,仰望星空。经脉尽断,武功全废,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夜。但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想报仇吗?"黑影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程无咎用尽最后力气点了点头。


黑影发出一声怪笑:"很好,幽冥谷正需要你这样的'妖孽'。"


十年后,沧浪派张灯结彩,庆贺新任掌门赵寒川继位。大殿上,赵寒川身着掌门华服,志得意满。这些年来,在他的经营下,沧浪派已成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派。


"报——"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冲入大殿,"山门外有人求见,自称......自称......"


"自称什么?"赵寒川不悦道。


弟子浑身发抖:"自称是'血河老祖',说......说是来讨债的......"


殿中众人哗然。"血河老祖"是近年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据说修炼邪功,杀人如麻。


赵寒川强自镇定:"胡说八道!血河老祖怎会来我沧浪派?带我去看看!"


山门前,一个身着血红长袍的身影背对众人而立。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身——一张苍白如鬼的面容,右脸布满狰狞疤痕,唯有那双眼睛,如十年前一般清亮。


"赵师兄,别来无恙。"程无咎的声音如同刀刮铁锈。


赵寒川如见鬼魅,连退三步:"不......不可能!你早就死了!"


程无咎笑了,那笑容让所有人毛骨悚然:"是啊,程无咎确实死了。活下来的,是你们口中的'妖孽'。"


他缓缓抬起右手,整条手臂突然变得血红,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动:"这十年,我在幽冥谷尝尽世间至痛,只为今日。"


赵寒川强压恐惧,厉声道:"装神弄鬼!众弟子听令,结'沧浪剑阵'!"


二十名精锐弟子瞬间列阵,剑光如浪涌向程无咎。只见他不闪不避,血手一挥,一道血雾喷薄而出。剑阵弟子一接触血雾,立刻发出凄厉惨叫,他们的血肉竟如蜡般融化!


"《血河真经》!"一位长老惊恐大叫,"这是失传百年的邪功!"


程无咎踏着满地血水,一步步走向赵寒川:"当年你诬陷我偷学'沧浪九式'最后两式,今日我便让你见识真正的最后两式——不过,是我改良过的版本。"


他的双手完全化作血色,在空中划出诡异轨迹:"第九式,血浪滔天!"


刹那间,整片广场如同血海翻腾,无数血手从地面伸出,抓住沧浪派弟子的脚踝。被抓住的人瞬间化为血水,融入那恐怖的"血浪"中。


赵寒川面无人色,转身就逃。程无咎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闪到他面前:"第十式,血债血偿!"


血手穿透赵寒川的胸膛,却没有立刻杀死他。赵寒川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血液正在逆流,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


"这......这是什么......"他艰难地问道。


程无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是我在幽冥谷每天都要承受的痛苦。我特意为你保留了全部知觉,好好享受吧,大师兄。"


赵寒川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停止。当最后一丝生命消逝时,他的尸体已不成人形,如同一具被抽干血液的皮囊。


程无咎站在沧浪派大殿屋顶,望着下方的一片血海。十年前被逐出师门时,他曾发誓要让所有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如今,誓言已成。


"师尊,您当年说我是'妖孽'。"他对着虚空轻声道,"您说得对。"


一阵狂风吹过,血袍猎猎作响。程无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只余下满山血腥,见证着一代魔头的诞生。


---


二、血债之后


沧浪派的血腥气息三日不散。


程无咎站在三十里外的孤峰上,右脸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山风呼啸,却吹不散鼻尖萦绕的血腥味——那是沧浪派三百弟子和赵寒川的血。


"大仇得报,感觉如何?"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程无咎没有回头。他知道来的是谁——幽冥谷的接引人,那个十年前将他从死亡边缘拖回来的黑影。


"感觉......"程无咎抬起右手,看着血管在皮肤下如毒蛇般蠕动,"空无一物。"


黑影发出沙哑的笑声:"仇恨就是这样,品尝时如饮甘露,饮尽后只剩苦杯。"他踱步到程无咎身侧,露出一张惨白如尸的面具,"但谷主说过,你的价值不止于此。"


程无咎右脸疤痕突然一阵灼痛。他皱眉按住伤疤,指缝间渗出丝丝血雾。


"《血河真经》的反噬开始了。"黑影幸灾乐祸道,"每次使用都会侵蚀你的生机。谷主让我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三个月内,取来'天机老人'的首级。"


程无咎眼中血光一闪:"我自有分寸。"


黑影不以为意,抛来一个漆黑玉瓶:"里面的丹药能暂时压制反噬。记住,谷主的耐心是有限的。"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黑烟消散。


程无咎握紧玉瓶,指节发白。他知道幽冥谷主救他、传他邪功,必有所图。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心中那片空洞——十年卧薪尝胆,一朝血债血偿,为何心中仍如这荒山般寸草不生?


玉瓶中的丹药猩红如血,入喉瞬间,右脸的灼痛果然减轻。但程无咎清楚,这只是饮鸩止渴。


"血河老祖!"一声清叱划破夜空。


程无咎转身,看见山崖边立着一名白衣女子。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手中长剑寒光凛冽,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白清羽。"程无咎叫出了这个十年未念的名字,声音干涩得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果然是你。"白清羽剑尖微颤,"沧浪派满门被屠,我就猜到......"她深吸一口气,"当年那个善良的程无咎,真的死了吗?"


程无咎右脸疤痕又开始灼烧。白清羽——沧浪派最小的师妹,曾经总跟在他身后讨教剑法的单纯少女。如今已是江湖闻名的"玉面剑仙",武林正道的翘楚。


"善良?"程无咎低笑,笑声如刀刮铁锈,"那个善良的程无咎,被你的好师兄们亲手埋葬了。"


白清羽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赵师兄他们......确实罪孽深重。但其他弟子是无辜的!三百多条人命,你如何下得去手?"


"无辜?"程无咎突然暴怒,周身血雾翻腾,"当年我被废武功、像死狗一样扔出山门时,可有人为我说过半句公道话?"他血手指向白清羽,"包括你,白师妹,你那时在哪?"


白清羽脸色煞白。十年前那个雨夜,她确实被父亲——当时的执法长老白岩——锁在房中,未能为程无咎求情。这是她十年来的心结。


"我......"她刚想解释,程无咎却已化作一道血影扑来。


血手与长剑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白清羽连退七步,虎口震裂。她心中骇然——这哪里还是武功?分明是妖魔手段!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沧浪九式'!"程无咎狂笑,血手在空中划出九道血痕,如滔天巨浪压向白清羽。


白清羽咬牙使出沧浪派绝学"海天一色",剑光如幕试图阻挡。但血浪触及剑幕的瞬间,长剑竟开始锈蚀崩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将血浪一分为二。一位青袍老者飘然落在白清羽身前,袖袍一挥,残余血雾尽数消散。


"天机老人!"程无咎瞳孔骤缩。这正是幽冥谷主要他杀的目标——武林泰斗,精通天机推演的绝世高人。


"血河老祖,久仰了。"天机老人抚须而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幽冥谷的走狗,也配用沧浪派的剑法?"


程无咎大怒,全身血管暴起,血雾凝成无数细针射向老人。天机老人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面青铜古镜。血针触及镜面,竟如泥牛入海。


"幽冥谷主没告诉你吗?《血河真经》最忌'太乙清光'。"老人叹息,"可怜的孩子,你不过是幽冥谷的一枚弃子。"


程无咎一怔。右脸疤痕突然剧痛难忍,他跪倒在地,血雾不受控制地从七窍涌出。视野模糊间,他看见白清羽想上前,却被天机老人拦住。


"清羽,他已入魔太深。"老人摇头,"血河真经一旦修炼,必遭反噬。除非......"


"除非什么?"白清羽急切地问。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除非有修炼《太素玄功》之人,愿意以毕生功力为他洗髓易脉。但代价是......"


"是什么?"


"施术者经脉尽断,沦为废人。"老人叹息,"谁会为一个魔头付出如此代价?"


程无咎听到这里,突然狂笑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血雾重新凝聚:"老匹夫,休要妖言惑众!我程无咎既入魔道,便永不回头!"


说罢,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血雾瞬间化作一条狰狞血龙,扑向天机老人。


老人面色凝重,铜镜高举:"太乙清光,诛邪退散!"


镜中射出刺目青光,与血龙相撞。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程无咎借反震之力飞退,消失在夜色里。


白清羽想追,却被爆炸余波掀翻。等她爬起,只见天机老人嘴角溢血,铜镜已出现裂痕。


"前辈!"她惊呼。


老人摆摆手:"无妨。倒是那孩子......"他望向程无咎消失的方向,眼中竟有怜悯,"血河真经正在吞噬他的神智。下次见面,他可能已完全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白清羽握紧断剑,泪水无声滑落。她记忆中的程无咎,是那个会为她挡下师兄恶作剧的温柔少年,是那个月下教她剑法时耐心十足的天才师兄。


"一定还有办法......"她喃喃道。


天机老人看着她,忽然问道:"丫头,你可知《太素玄功》在谁手中?"


白清羽一怔:"传说百年前就失传了......"


"不。"老人摇头,"它一直在沧浪派。"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山洞中。程无咎蜷缩在角落,全身血管如活物般蠕动。右脸疤痕已蔓延至脖颈,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谷主......骗我......"他咬牙切齿。幽冥谷主从未告诉他《血河真经》有如此可怕的反噬。


"现在知道,为时已晚。"黑影如约而至,站在洞口月光下,"不过谷主仁慈,只要你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他就赐你《血河真经》下半部,彻底解决反噬问题。"


程无咎血红的眼睛盯着黑影:"什么......任务?"


黑影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杀天机老人,取他的'太乙镜';杀白清羽,取她的......"


话未说完,程无咎突然暴起,血手掐住黑影咽喉:"你敢打她的主意!"


黑影不慌不忙,竟化作黑烟从他指间溜走:"啧啧,我们的血河老祖,居然还有软肋?"重新凝聚后,他冷笑道,"记住,三日之内,提天机老人的人头来见。否则......"他指了指程无咎脸上的疤痕,"当血纹爬满全身时,你会求着我杀了你。"


黑影离去后,程无咎颓然跪地。右脸的灼痛蔓延到心口,但更痛的是白清羽看他的眼神——那种混合着恐惧、悲伤与一丝希望的眼神。


他摊开双手,看着上面干涸的血迹。这双手已沾满无辜者的鲜血,真的还有资格触碰那抹白衣吗?


洞外,月光如水。程无咎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白清羽偷偷塞给他一块桂花糕,笑着说:"无咎师兄,生日快乐。"


当时他笑着说谢谢,却不知道那是他作为"程无咎"的最后一个生日。


"太素玄功......"他喃喃重复着天机老人说的话,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滋生。


---

三、血纹蔓延


黎明前的山洞最是寒冷。


程无咎蜷缩在岩壁角落,看着右手掌心。那里的血管已经变成诡异的紫黑色,像蛛网般向手腕蔓延。他扯开衣襟——血纹爬过锁骨,正向心脏位置延伸。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万蚁噬心般的痛楚。


黑影说的没错,三日之内若不得解,他必将生不如死。


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程无咎眼中血光一闪,血雾瞬间在掌心凝聚。


"是我。"白清羽的声音。


程无咎的手指僵住了。血雾在指间流转,映照出洞口那个白色身影。她没带兵刃,只提着一个竹篮,发梢还沾着晨露。


"你来送死?"程无咎声音嘶哑。


白清羽没答话,缓步走进山洞。月光从岩缝漏入,照在程无咎狰狞的右脸上。她呼吸一滞,却仍向前走。


"站住!"程无咎暴喝,血雾炸开成屏障,"再近一步,我让你血溅三尺!"


竹篮落地,滚出几块桂花糕。熟悉的甜香在血腥气中撕开一道口子。


"记得吗?你十六岁生日那天..."白清羽声音很轻,"我说过要给你做一辈子桂花糕。"


程无咎右脸疤痕突然剧痛。记忆如潮水涌来——烛光下少女期待的眼神,指尖触碰时她脸上飞起的红霞,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


血雾剧烈震荡。程无咎猛地抱头嘶吼:"滚出去!"不是对白清羽,是对脑海中那些温暖的幻影。


白清羽却趁机跨过血雾。她跪坐在程无咎面前,伸手触碰他脸上的血纹。指尖刚接触,一道青光从她袖中迸发。


"啊!"两人同时痛呼。程无咎被青光灼伤,白清羽则被血雾侵蚀,右手瞬间布满血丝。


"太素玄功?"程无咎惊愕地看着她袖中掉出的半块玉佩,"你怎会......"


白清羽同样震惊:"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突然瞪大眼睛,"难道..."


洞外突然阴风大作。黑影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果然如此!谷主猜得没错,《太素玄功》就在这丫头身上!"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飘入洞中,呈三角之势包围二人。为首者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赵寒川七分相似的脸。


"赵...寒江?"程无咎认出来人——赵寒川的孪生弟弟,十年前据说已坠崖身亡。


赵寒江阴笑:"多亏大哥当年把你赶出沧浪派,我们才能找到合适的'容器'。"他贪婪地盯着白清羽,"丫头,把你体内的'太素玄气'交出来吧!"


程无咎瞬间明白了一切。幽冥谷主真正要的不是天机老人的命,而是白清羽体内的太素玄功!他们利用他对沧浪派的仇恨,只为今日。


血纹突然加速蔓延,程无咎痛得单膝跪地。赵寒江大笑:"血河真经的反噬滋味如何?谷主给你的'解药'其实是催化剂!"他转向白清羽,"想救你的情郎?乖乖跟我们走。"


白清羽看向程无咎,眼中泪光闪烁:"他说的是真的?"


程无咎无法回答。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血纹已爬至心口。十年仇恨,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跟你走。"白清羽突然说,"但你们要先给他解药。"


赵寒江抛来一个血色玉瓶:"暂时压制而已。等谷主得到太素玄气,自会给他真正的解药。"


程无咎看着白清羽伸手去接玉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心脏。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害怕再次失去她的恐惧。


"不...要..."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白清羽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和十年前一样干净:"无咎师兄,生日快乐。"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记忆最深处的闸门。程无咎脑海中浮现师父萧云山临终前的话:"无咎,真正的'沧浪九式'最后一招不在剑谱上...它叫'浪子回头'..."


血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程无咎仰天长啸,周身血雾逆流回体内,与蔓延的血纹激烈碰撞。赵寒江脸色大变:"疯了!你强行逆转血河真经会爆体而亡!"


程无咎充耳不闻。他抓住白清羽的手,将她拉至身后。血雾与青光在他们相触的手间交织,形成奇异的红白漩涡。


"浪子...回头!"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山洞岩壁龟裂,三道黑影被气浪掀飞。程无咎借着反冲力抱住白清羽冲出山洞,向密林深处狂奔。


血从七窍涌出,视线模糊成红色。他感觉身体正在分崩离析,却死死抓着白清羽不放。


"放...手..."他每说一个字都喷出血沫,"找...天机...老人..."


白清羽却反握住他的手。她胸前的玉佩突然大放光明,青光如流水般顺着相握的手流向程无咎体内。


"不!"程无咎惊恐地发现她在做什么——她在用太素玄功为他洗髓!


青光所过之处,血纹如雪遇阳消融。但白清羽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停下...你会死..."程无咎挣扎着想甩开她的手,却无力挣脱。


白清羽嘴角溢血,却微笑着念起口诀:"太素生玄,玄化清气..."这是《太素玄功》的总纲。随着口诀,她整个人开始变得透明。


远处传来赵寒江气急败坏的咒骂声。追兵将至,而白清羽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天机老人拄着铜镜现身,见状大惊:"傻丫头!太素玄功不是这么用的!"


他迅速结印,铜镜悬浮于二人头顶,洒下清光罩住他们。白清羽的透明化停止了,但一头青丝已成雪白。


"前辈...救她..."程无咎哀求道,声音破碎不堪。


天机老人叹息:"她已将七成太素玄气渡给你,现在你们命脉相连。"他看向追兵方向,"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程无咎强撑起身,将虚脱的白清羽背起。令他震惊的是,体内竟有一丝清凉气息在流转——那是太素玄功的力量,与血河真经形成微妙平衡。


"走?"赵寒江的冷笑在林中回荡,"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每人胸前都绣着幽冥谷的骷髅标志。赵寒江手持一柄漆黑骨剑,剑尖滴着毒液。


"程无咎,你以为逆转血河真经就能摆脱控制?"他阴森道,"从你修炼那刻起,你的魂魄就属于幽冥谷了!"


天机老人将铜镜往地上一插,清光形成屏障:"你们先走,老夫断后!"


程无咎犹豫片刻,背紧白清羽转身欲走。就在这时,白清羽突然在他耳边虚弱地说:"后山...洗剑池...秘密..."


程无咎心头一震。洗剑池——十年前一切开始的地方。


赵寒江似乎察觉到什么,厉声喝道:"拦住他们!别让他接近洗剑池!"


黑衣人蜂拥而上。天机老人大喝一声,铜镜爆裂,无数青光如利箭射向敌人。借着这片刻混乱,程无咎咬破舌尖,以血遁术冲向沧浪派方向。


身后传来天机老人的长笑:"小子,记住!'妖孽'不在血脉,而在人心!"


这句话如惊雷劈进程无咎脑海。他忽然明白师父萧云山当年为何称他为"妖孽"——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而是看出赵寒川等人心中的嫉妒之魔。


白清羽在他背上轻咳,白发被风吹起,拂过程无咎残留疤痕的右脸。那疤痕现在变成了淡粉色,不再狰狞可怖。


"坚持住..."程无咎声音哽咽,"我们快到洗剑池了。"


他感觉到体内的血河真经与太素玄气正在互相抵消,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但背上的重量让他不敢停下——这一次,换他来守护她。


沧浪派废墟已映入眼帘。洗剑池的蓝光在夜色中如鬼火闪烁,那里藏着什么秘密?与太素玄功有何关联?程无咎不知道答案,但他清楚,一切因果都将在此了结。


白清羽的呼吸越来越弱。程无咎加快脚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让她活下去。


哪怕...再次堕入魔道。


---


四、血海生莲


洗剑池的水比记忆中还冷。


程无咎背着白清羽跃入池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全身。池水泛起诡异的蓝光,照亮白清羽惨白的脸和雪白的长发。她胸前的半块玉佩开始发光,与池底某物产生共鸣。


"坚持住..."程无咎单手划水,向池底潜去。右脸的疤痕传来阵阵刺痛,但比之前缓和许多——体内太素玄气正在与血河真经形成微妙平衡。


池底躺着那块熟悉的青石,十年前他就是在这里被诬陷偷学禁招。青石旁竟有一块半埋的石碑,上面刻着古老的文字。白清羽虚弱地伸手触碰碑文,玉佩青光突然大盛。


碑文在青光中浮动重组,化作他们能读懂的文字:


「血河太素,本出同源。阴极阳生,邪极正显。——沧浪子绝笔」


程无咎瞳孔骤缩。沧浪子是沧浪派开山祖师,传说中同时创出了镇派绝学"沧浪九式"和禁忌邪功"血河真经"。


白清羽突然剧烈咳嗽,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程无咎惊觉她身体正在变冷——太素玄气过度消耗,她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不...不..."程无咎慌乱地按住她后背,试图将体内的太素玄气还给她。但两股力量已经纠缠不清,强行分离只会让两人同时爆体而亡。


池水突然剧烈震荡。岸上传来赵寒江的狞笑:"程无咎!你以为躲在水底就能逃过一劫?"


数十道黑影站在池边,向水中投入血色符箓。符箓入水即化,池水顿时沸腾如血,无数冤魂般的黑影从水底升起,撕咬着程无咎和白清羽。


"幽冥血咒..."程无咎将白清羽护在怀中,血雾自动形成屏障。但血咒腐蚀性极强,他的防御正在迅速瓦解。


白清羽突然睁大眼睛,看向程无咎身后:"父亲...?"


程无咎猛然回头。池底最深处,一个被铁链锁住的身影缓缓抬头——那张脸赫然是沧浪派失踪多年的执法长老、白清羽的父亲白岩!


"清...羽..."白岩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玉佩...合二为一..."


白清羽颤抖着取下胸前的半块玉佩。程无咎这才注意到,石碑底部嵌着另外半块。


"不要!"赵寒江的怒吼从水面传来,"谷主有令,绝不能让玉佩合一!"


无数血咒如箭射向二人。程无咎咬牙将白清羽推向石碑,自己转身硬接所有攻击。血咒贯穿他的身体,右脸疤痕彻底崩裂,鲜血染红池水。


白清羽哭着将两半玉佩合拢。一道纯净青光爆发,整个洗剑池瞬间结冰!所有血咒、黑影都被冻结在冰中,包括岸上的赵寒江等人。


唯有程无咎和白清羽所在的池底小片区域未被冰封。合二为一的玉佩悬浮空中,投下一道光幕,光幕中浮现一个青衣老者的虚影。


"有缘人..."老者声音温和,"见吾留影者,当知血河太素本是一体。吾当年创此功,本为以杀止杀,奈何后人分而习之..."


程无咎震惊地看着光幕。原来沧浪子创功之初就预见到,血河真经的杀戮之气必须有太素玄功的中和,否则修炼者必遭反噬。而能将二者融合的关键,就在这对玉佩中。


白岩的铁链在青光中消融。他飘到二人面前,面容扭曲:"清羽...我的好女儿...把玉佩给为父..."


白清羽刚要递出玉佩,程无咎突然拉住她:"不对!他不是白长老!"他指着"白岩"的脚下——那里没有影子。


"白岩"突然诡笑,面容变化成一个陌生老者的模样:"聪明的小子。本座乃幽冥谷主,借白岩之形貌多年。"他贪婪地盯着玉佩,"有了它,本座就能彻底融合血河太素,天下无敌!"


程无咎挡在白清羽身前:"你骗我修炼血河真经,就为今日?"


幽冥谷主大笑:"不错!白岩那蠢货发现我的计划,被我囚禁在此十年。而你——"他指向程无咎,"是我选中的最佳容器!"


话音未落,幽冥谷主突然化作黑雾扑来。程无咎本能地运功抵挡,却发现体内两股力量正在激烈冲突——血河真经感应到原主,竟要离体而去!


"啊!"程无咎跪倒在地,全身血管暴起。白清羽见状,毫不犹豫地将完整玉佩按在他心口。


"以我之血,唤汝之魂..."她念出碑文上的咒语,胸口突然射出一道血线,与玉佩相连。


幽冥谷主发出凄厉尖叫:"不!太素玄体主动献祭,会唤醒玉佩全部力量!"


玉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程无咎感觉一股浩瀚力量涌入体内,血河真经与太素玄功竟开始融合!他的右脸疤痕绽放红光,与白清羽的白发青光交织,在池底形成一朵巨大的红白莲花虚影。


"血海生莲..."幽冥谷主惊恐后退,"这不可能!只有沧浪子当年..."


程无咎站直身体,眼中红白光芒流转。他轻轻挥手,莲花瓣片片飞射,将幽冥谷主的黑雾之躯钉在冰壁上。


"这才是...真正的浪子回头。"程无咎声音变得空灵。他看向怀中奄奄一息的白清羽,泪水夺眶而出。


白清羽的白发正在变回青丝,但生命力仍在流逝。她微笑着抚摸程无咎已经愈合的右脸:"无咎师兄...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程无咎紧紧抱住她,体内融合后的力量自动流向白清羽。他忽然明白沧浪子留碑的真意——血河太素合一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救赎。


"活下去..."程无咎将额头贴在白清羽的眉心,"替我看看...没有仇恨的世界..."


融合之力如潮水般涌入白清羽体内。她的脸色逐渐红润,而程无咎的头发却开始变白。幽冥谷主在冰壁上疯狂挣扎:"蠢货!你在散功?没有这股力量,你马上会变回废人!"


程无咎充耳不闻。当最后一丝力量渡入白清羽体内时,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温暖的青光包围,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阳光正好,清风拂面。


......


"醒了!他醒了!"


程无咎睁开眼,看见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沧浪派幸存的长老、武林各派代表,还有...白发苍苍的天机老人。


"我...没死?"他声音嘶哑。


天机老人微笑:"血海生莲,生死人肉白骨。你创造了一个奇迹。"


程无咎艰难地撑起身子:"白清羽呢?"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清羽冲进来,青丝如瀑,眼中含泪。她身后跟着一个憔悴的中年男子——真正的白岩。


"你的武功..."白清羽握住程无咎的手,发现他经脉空空如也。


程无咎笑了笑:"值得。"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在场众人红了眼眶。


天机老人咳嗽几声,嘴角溢血:"小子,你可知'妖孽'二字何解?"


程无咎摇头。


"妖者,反常也;孽者,因果也。"老人气息渐弱,"你身负血河却心存善念,是为反常;种下仇恨却收获救赎,是为因果..."


老人的手垂了下来。程无咎这才发现他胸口的血洞——为给他们争取时间,天机老人早已身受致命伤。


白清羽轻声啜泣。程无咎望向帐外阳光,忽然明白:所谓正道魔道,不过一念之间。真正的武学至高境界,或许就是放下。


三个月后,重建的沧浪派山门前。


程无咎一袭布衣,正在清扫台阶。他的武功没有恢复,但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


"无咎师兄!"白清羽蹦跳着跑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尝尝我新做的桂花糕!"


程无咎笑着接过。阳光下,他右脸光洁如初,唯有眼中沉淀着过往沧桑。


远处,新任掌门白岩与各派领袖正在商议围剿幽冥谷余孽。江湖风云再起,但此刻的山门前,只有桂花香和少女的笑颜。


程无咎咬了口桂花糕,甜香满溢。他想,这大概就是浪子回头的滋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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