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加入书架
江湖争霸
工作室:苗疆公子发布作者:苗疆公子发布时间:2025-05-24
铁衣帮总坛的大厅内,血腥味浓得几乎能凝结成雾。段天雄的尸体被钉在帮主宝座上,七把钢刀贯穿他的四肢、胸膛和头颅,血顺着乌木扶手滴落,在青石地板上汇成一汪暗红色的水洼。
"铁手"段天雄的眼睛还睁着,那双曾经令整个江南武林闻风丧胆的铁灰色眼珠,此刻凝固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至死都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副帮主会在权力交接的仪式上对他下手。
"血刀"罗烈站在尸体旁,用一块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染血的五指。他四十出头,面容儒雅,若不是那双狭长眼睛里闪烁的凶光,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
"帮主,赵寒带着二十多个死忠逃往西城了。"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单膝跪地报告。
罗烈将染血的手帕丢在段天雄脸上,轻声道:"莫七,你知道该怎么做。"
"鬼爪"莫七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属下这就去把他们的脑袋摘回来。"
大厅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罗烈缓步走向帮主宝座,手指抚过椅背上雕刻的猛虎图案。这把椅子他觊觎了十五年,如今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坐上去。他抓住段天雄的头发,将尸体扯到一旁,自己稳稳落座。
"传令下去,"罗烈的声音不大,却让大厅内数十名帮众同时低头,"明日午时,我要在城门上看到赵寒和他那帮兄弟的脑袋。让江南武林知道,铁衣帮现在是谁说了算。"
暴雨中,二十多名铁衣帮精锐在狭窄的巷弄里奔逃。领头的是"铁掌"赵寒,段天雄的结拜兄弟,此刻他右臂齐肩而断,伤口只用布条草草包扎,血水不断渗出。
"赵爷,前面就是码头了!"一个年轻帮众气喘吁吁地说。
赵寒刚要回应,突然脸色大变。前方巷口,莫七带着三十多名黑衣杀手静静伫立,雨水顺着他们手中的钢刀流下。
"跑?"莫七阴森地笑了,"赵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寒怒吼一声,左掌运起十成功力拍向莫七。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掌风与刀气将雨水震得四散飞溅。就在赵寒即将击中莫七胸口时,一柄细如柳叶的飞刀从暗处射来,精准地刺入他的左眼。
"啊——!"赵寒捂着眼睛踉跄后退。莫七趁机一刀斩下他的左臂,接着是右腿。赵寒倒在血泊中,莫七踩着他的胸膛,俯身低语:"罗帮主说了,要借你们的脑袋用用。"
惨叫声在雨夜中此起彼伏。一刻钟后,巷子里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尸体。莫七拎着赵寒的头颅,对身旁手下吩咐:"把他们都大卸八块,明日一早挂到城门上去。"
翌日正午,烈日当空。城门上悬挂着二十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引来无数百姓围观。罗烈一身锦袍,站在城楼上俯视自己的杰作。风吹动他的衣袂,露出腰间那把饮血无数的"血饮刀"。
"从今日起,"罗烈声音洪亮,"铁衣帮的规矩只有一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城下帮众齐声高呼:"罗帮主万岁!"
就在这震天的呼声中,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悄然出现在人群边缘。他面容俊秀,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城门上的尸体,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当晚,铁衣帮大摆宴席庆祝新帮主上位。酒过三巡,罗烈已有七分醉意,正搂着两个歌姬调笑。忽然,大厅的门被推开,那个青衫年轻人缓步走入。
"什么人?!"莫七厉声喝道,十几名帮众立刻拔刀相向。
年轻人微微一笑,抱拳行礼:"在下青衫客,特来恭贺罗帮主登位之喜。"
罗烈眯起眼睛,挥手示意手下退下:"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一位俊杰?"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青衫客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莫七上前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脸色骤变:"帮主,是'千年血参'!"
大厅内一片哗然。这血参是武林至宝,据说能增一甲子功力,价值连城。
罗烈终于正色打量来人:"阁下如此厚礼,不知所求为何?"
青衫客淡然道:"只想在铁衣帮谋个差事,混口饭吃。"
罗烈大笑:"好!就冲这份礼,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铁衣帮的客卿!来人,上酒!"
酒宴重新热闹起来,唯有莫七盯着青衫客的背影,眼中充满怀疑。他悄悄凑到罗烈耳边:"帮主,此人来历不明..."
罗烈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派人盯着他,若有不轨..."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夜深人静,青衫客被安排在总坛西厢房歇息。确认无人监视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布条——那是从城门上赵寒尸体上偷偷取下的。布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血字:"少主...报仇..."
青衫客——实为段天雄独子段云——将布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他望向窗外的明月,低声道:"父亲,您放心,罗烈的人头,我会亲手割下。"
与此同时,罗烈站在段天雄生前的书房里,翻看着帮中密档。突然,他在一本账册中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云儿已得'天外飞仙'真传,十年后必成大器。"
罗烈瞳孔骤缩:"段天雄还有个儿子?"他猛地合上账册,厉声喝道:"莫七!立刻派人去查,段天雄有没有子嗣在世!"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段云贴在屋檐下,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江湖的风,开始转向了。
黎明前的铁衣帮总坛笼罩在薄雾中,段云盘腿坐在厢房内,指尖轻抚剑鞘。一夜未眠,他的眼中却毫无倦意。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鸟鸣——是父亲旧部约定的暗号。
段云无声推开后窗,身形如一片落叶飘入院落阴影处。一个佝偻身影从假山后闪出,是"铁算盘"吴老,帮中掌管钱粮二十年的老人。
"少主,"吴老声音颤抖,递上一卷名册,"这是仍忠于段家的兄弟名单。赵爷临死前...把血书塞在裤腰里..."
段云接过名册,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借着微光,他看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人名和暗号,有些名字已被朱砂划去——那是已经死在罗烈刀下的忠义之士。
"罗烈在查我。"段云低声道。
吴老面色骤变:"昨夜莫七派了十二个探子出城,都是往北边去的..."
北边,正是段云学艺的苍云山方向。段云眯起眼睛,远处传来巡逻帮众的脚步声。他迅速将名册塞入怀中,忽然瞥见吴老腰间露出一角黄绢。
"这是什么?"
吴老犹豫片刻,取出黄绢:"老奴在清理段爷书房时发现的...罗烈没看见..."
段云展开黄绢,上面盖着兵部大印,赫然写着:"奉兵部密令,铁衣帮段天雄私通反贼,着副帮主罗烈即行剿灭,事成之后,允其接管江南漕运。"
"朝廷..."段云指节发白。难怪罗烈敢在交接大典上当众弑主,原来背后站着整个朝廷机器。
脚步声渐近,吴老匆匆一揖消失在晨雾中。段云刚翻窗回房,房门就被敲响。
"青衫客,帮主召见!"
总坛大殿上,罗烈正在把玩一把镶金匕首。见段云进来,他随手一抛,匕首如电光射向段云面门!
段云瞳孔微缩,在匕首距咽喉三寸时突然侧首,牙齿精准咬住刀尖。一丝血腥味在口腔扩散——刀锋划破了舌尖。
"好身手!"罗烈抚掌大笑,"本帮主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莫七站在罗烈身侧,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缠绕着段云。段云吐还匕首,抱拳道:"帮主好兴致。"
"今日剿灭青龙会余孽,你随莫七同去。"罗烈起身,锦袍上的金线蟒纹在晨光中闪烁,"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段云低头称是,余光瞥见莫七腰间新挂了一串铁爪——传闻中"鬼爪"莫七的独门兵器,爪尖泛着幽蓝,显然淬了剧毒。
正午时分,三十铁骑冲出城门。莫七与段云并辔而行,突然开口:"青衫客的剑法,很像一个人。"
"哦?"段云握缰绳的手纹丝不动。
"十五年前,'天外飞仙'段凌霄。"莫七斜眼观察段云反应,"可惜死在苍云山悬崖下,连尸体都没找到。"
段云心跳如鼓。段凌霄正是他师父,父亲的三弟。但他面上却露出困惑:"这等江湖前辈,在下只闻其名。"
青龙会据点是个临河庄园。莫七刚抬手要布置战术,段云已纵马冲出!
"找死!"莫七怒骂。只见段云单骑闯入庄园大门,剑光如雪,顷刻间三名青龙会刀手喉间绽开血花。庄内警钟大作,数十名敌人蜂拥而出。
莫七只得率众杀入。混战中,段云故意让一刀划过左臂,鲜血顿时染红青衫。他暗自运功逼出更多鲜血,同时剑势故意显出三分滞涩。
"不过如此。"莫七冷笑,铁爪挥舞间撕开两个敌人的胸膛。他未看见段云眼中闪过的冷光——那些看似随意的剑招,已悄然切断七名敌人的手筋,让他们此生再无法握刀。
战后清点,段云"勉强"杀了九人,莫七独占十四颗首级。但当莫七查看尸体时,眉头越皱越紧——那些死在青衫客剑下的,全是青龙会的精锐骨干!
当夜暴雨倾盆,段云换上一身夜行衣,从窗缝观察着对面屋檐下的黑影——莫七派来监视他的人已经蹲了两个时辰。
段云冷笑,突然吹灭蜡烛。黑暗中他取出一根细线,系在床榻蚊帐钩上,另一头穿过窗棂。轻轻一拉,蚊帐晃动,在雨夜中宛如人影闪动。
对面屋檐立刻传来轻微响动。段云无声翻上房梁,看着一个瘦小身影撬窗而入。那人刚摸到床前,段云如鹰隼扑下,剑锋抵住对方咽喉。
"莫七爷让我..."探子话音未落,剑尖已刺入喉头三寸——刚好让他无法发声又不至立刻毙命。
段云凑近他耳边:"告诉莫七..."突然剑身一拧,探子喉间血如泉涌,"...下辈子别跟错主子。"
雨声中,段云剥下探子外衣,在其后背刻下"叛"字,又将一枚铁衣帮令牌塞入他手中——那是莫七心腹独有的令牌样式。
尸体被抛在总坛西墙下,雨水很快将血迹冲入沟渠。段云回到房中,从地板暗格取出父亲灵牌,轻轻擦拭。
"罗烈、莫七..."段云咬破手指,在灵牌上画下一道血痕,"我要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三日后,铁衣帮地牢传出凄厉惨叫。莫七被铁链吊在刑架上,右眼已成血洞。
"吃里扒外的东西!"罗烈将烙铁按在莫七胸口,皮肉焦糊味弥漫牢房,"敢往兵部递密信?"
莫七嘶吼:"冤枉...是青衫客...设局..."
罗烈冷笑,突然一刀削下莫七左耳:"那探子怀里的密信,是你亲笔字迹!"
地牢阴影处,段云静静观赏这出好戏。那封"密信"是他模仿莫七笔迹所写,内容涉及罗烈私吞漕银的罪证。至于令牌和刻字,不过是让这场戏更逼真的小道具。
"帮主,"段云适时现身,"北边探子回来了。"
罗烈扔下烙铁:"说。"
"段天雄确有一子,八岁送上苍云山..."探子跪地禀报,"但三年前已坠崖身亡。"
段云面不改色。这探子早被吴老收买,回报的正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罗烈眯眼盯着段云:"青衫客,你今年几何?"
"二十有四。"段云坦然迎视。实际上他才二十一岁,但多年山野生活让他轮廓比实际年龄更显刚硬。
罗烈突然大笑:"好!从今日起,你接替莫七的位置!"
段云单膝跪地,低头瞬间掩去眼中寒光。当他再抬头时,脸上已换上感激之色:"属下誓死效忠帮主!"
走出地牢时,夕阳如血。段云抚过腰间长剑,剑鞘内藏着吴老最新送来的消息——三日后,漕运总督将密访铁衣帮。那是罗烈在朝廷的靠山,也是害死父亲的元凶之一。
江湖的风,越来越急了。
月黑风高夜,段云指尖轻抚着一张羊皮地图。烛火将他的侧脸映在墙上,如同蛰伏的猛兽。
"明日李严从西门入城,经朱雀街到总坛。"吴老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蜿蜒红线,"罗烈安排了三十六名刀斧手埋伏在沿途店铺。"
段云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三个圈:"总督卫队、铁衣帮护卫、罗烈的暗桩。三重防护,滴水不漏。"
"少主真要明日动手?"吴老声音发颤,"太险了..."
段云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青龙"二字。这是他从被杀的青龙会头目身上取得的信物。
"我要李严死在罗烈面前,"段云将令牌按在西门位置,"用青龙会的刀。"
窗外传来打更声,段云突然吹灭蜡烛。片刻后,屋顶瓦片传来轻微的咔嚓声。段云手腕一翻,一枚铜钱破窗而出,夜空里传来一声闷哼。
"第三只耳朵了。"段云冷笑。自从他升任副帮主,罗烈派来监视的人就没断过。
吴老匆匆告退后,段云取出长剑,在院中演练"天外飞仙"最后一式"魂归何处"。剑光如练,却在最后一转时滞涩不前。三年来,这招始终无法圆满。
"杀心太重。"记忆中师父的声音响起,"此招需心无杀意,如飞仙超脱红尘,方能发挥十成威力。"
段云收剑而立,胸膛剧烈起伏。心无杀意?如何能对杀父仇人心无杀意?
次日清晨,段云巡视总坛时,后院传来女子尖叫。他循声而去,看见三名醉醺醺的帮众正将一个歌女逼到墙角。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素白衣裙已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雪白肩头。
"副帮主!"帮众们慌忙行礼。其中一人谄笑道:"这丫头不懂规矩,兄弟们教教她..."
段云本不欲多事,却见那女子抬起头来。不是预想中的恐惧,而是一种倔强的平静。这眼神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养的那只白鹤,被捉住时也是这般清冷傲然。
"滚。"段云只说了一个字。
待帮众屁滚尿流地逃走,女子整理衣衫,向段云福了一礼:"柳烟儿谢过大人。"
"歌女?"段云注意到她指尖有长期抚琴留下的薄茧。
"醉仙楼的。"柳烟儿抬头直视段云,忽然轻声道,"大人不像他们。"
段云心头一震。这女子竟有种奇特的洞察力。他故意冷下脸:"今晚宴席后立刻离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
柳烟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段云一眼,转身离去。段云没看见她袖中滑落又迅速藏起的一枚银针——针尖泛着与莫七铁爪同样的幽蓝。
午时三刻,罗烈在书房召见段云。桌上摊着一封密信,火漆印已被揭开。
"看看这个。"罗烈推过信笺。
段云面色如常地接过,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信上写着:"苍云山樵夫确认,段凌霄坠崖时带着一个八岁男童,尸体未见。"
"帮主这是...?"段云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
罗烈突然拔刀抵住段云咽喉:"段云,段天雄的独子,你以为换个名字我就认不出了?"
一滴血顺着刀锋滑落。段云计算着反击的角度,却发现书房四角阴影里都有弩箭反光。
"帮主明鉴,"段云突然笑了,"若我真是段云,为何要送您千年血参?那本是家父留给我的保命之物。"
刀锋微微一滞。段云趁机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这是属下这些月查到的,莫七私通青龙会的铁证。他死前说...帮主书房暗格有惊喜。"
罗烈眼神闪烁。那暗格只有莫七知道位置。趁他分神刹那,段云手指轻弹刀背,血饮刀竟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罗烈一时握刀不稳。
"属下这就去查证莫七的余党!"段云抱拳退出,后背已是一片冷汗。他知道,最多再有一天,罗烈就会查到确凿证据。
黄昏时分,漕运总督李严的仪仗入城。段云站在罗烈身后,看着那顶八人抬的朱漆大轿缓缓驶来。轿帘微掀,露出李严保养得宜的面容——正是那张黄绢密令上的署名者。
宴席上,柳烟儿在屏风后抚琴。段云注意到她的目光频频投向李严,眼中藏着刻骨仇恨。这倒有趣了,一个歌女为何恨朝廷大员?
酒过三巡,李严已有些醺然。罗烈举杯道:"此次漕运份额分配,全赖总督大人..."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李严咽喉!厅内大乱,卫兵高呼"有刺客"。段云"护主心切",挥剑击落两支射向罗烈的箭矢,实则暗中用剑气震断了两名铁衣帮高手的脚筋。
"青龙会余孽!"段云指着窗外闪过的黑影大喊。那人腰间确实挂着青龙令牌,却是三日前就被段云关在地牢的青龙会叛徒,此刻不过是被吴老用药控制的傀儡。
罗烈怒吼:"追!"大批帮众冲出门去。段云正欲趁乱接近李严补上一刀,忽见柳烟儿扑到李严身旁,银针在指尖寒光一闪。
"爹!"她哭喊着,却将针尖对准李严太阳穴。这一声"爹"让段云如遭雷击——罗烈的女儿?但为何要杀李严?
电光火石间,段云抓住柳烟儿手腕。四目相对,柳烟儿眼中满是震惊与哀求。远处罗烈正带人返回,段云咬牙将她推开,自己"不慎"撞翻烛台。火焰瞬间吞噬了李严的尸体。
"属下失职!"段云单膝跪地。罗烈看着燃烧的尸体,脸色阴晴不定。段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那些李严承诺的漕运文书,如今都化作灰烬了。
深夜,段云潜回自己烧毁一半的厢房。计划成功了大半:李严已死,青龙会背了黑锅,罗烈的朝廷靠山倒了。只是柳烟儿的出现打乱了最后一步——他本想留下李严一口气,逼问当年密令的真相。
窗棂轻响,柳烟儿如一片羽毛飘入室内。她手中短剑直指段云心口:"为什么阻止我杀他?"
"他是你父亲?"段云不躲不闪。
"那个畜生强暴我娘时,我就在帘子后面!"柳烟儿剑尖颤抖,"娘悬梁自尽前告诉我,我亲生父亲是..."
"罗烈。"段云接话。一切豁然开朗,难怪她眼中有那种倔强——那是罗烈年轻时的眼神。
柳烟儿震惊之下剑势微滞。段云趁机扣住她手腕,却感到一阵眩晕——剑上淬了毒!
"你...下毒..."段云踉跄后退。
"我本要杀李严,"柳烟儿泪流满面,"但现在我要杀你。罗烈给了我三天时间,要么毒死你,要么他杀我娘。"
段云强撑意识,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前伤痕:"看清楚了...这些鞭痕,是十五年前罗烈审讯段家女眷时留下的...你娘...可能就是我姑姑..."
柳烟儿如遭雷击。段云趁机点穴制住她,自己却因毒性发作栽倒在地。朦胧中,他听见总坛警钟大作,罗烈的声音响彻夜空:
"段云在此!格杀勿论!"
黑暗。无边的黑暗。
段云感觉自己在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忽然,一缕笛音穿透黑暗,眼前浮现苍云山的雪崖。白衣飘飘的段凌霄立在崖边,正是当年坠崖前的模样。
"师父..."段云想伸手,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十五岁的少年。
"云儿,看好了。"段凌霄的竹笛化作长剑,起手正是"天外飞仙"最后一式。剑光如水,不见杀气,却让漫天飞雪为之凝滞。"魂归何处,不在杀伐,而在..."
一阵剧痛打断了幻境。段云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胸口插着七根银针。柳烟儿跪在一旁,正用匕首划开他手腕放血。
"别动!"她按住挣扎的段云,"毒已入心脉,再乱动必死无疑。"
段云艰难转头,看见洞外火光晃动,追兵已至山脚。柳烟儿突然扯下颈间玉佩:"你认得这个吗?"
半块血玉在火光中泛着暗红,纹路竟与段云贴身佩戴的另一半严丝合缝。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二十年前段家灭门夜,母亲将襁褓中的妹妹塞给他:"带着云裳走!"
"你是...云裳?"段云喉头发紧。那个雪夜里,五岁的他背着妹妹逃命,却在苍云山隘口被罗烈截住。混乱中妹妹坠落山崖,所有人都说尸骨无存。
柳烟儿泪如雨下:"罗烈养大我,是为有朝一日要挟段家后人。"她拔出一根银针,"现在我要救你,哥哥。"
洞外突然传来冷笑:"好一幕兄妹相认。"吴老带着十余名弓箭手堵住洞口,"可惜要变丧事了。"
箭雨袭来瞬间,柳烟儿扑到段云身上。一支箭穿透她肩胛,血溅在合二为一的玉佩上。奇异的是,血液竟被玉佩吸收,玉中浮现细密文字。
"《天外飞仙》全谱?"段云震惊。原来段家祖传剑法的精髓一直藏在玉佩中,需至亲之血才能显现。
吴老眼中闪过贪婪:"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段云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他拔掉身上银针,摇摇晃晃站起来:"吴老狗,你可知道为何我父亲称你'铁算盘'?"
不等回答,段云剑已出鞘。没有花哨招式,只是最简单的直刺。吴老举刀格挡,却见剑尖突然化作七点寒星——正是刚从玉谱上领悟的变化。
七声轻响,吴老四肢关节各中一剑,跪倒在地。段云剑尖抵住他咽喉:"因为你的算盘,永远少算了一颗珠子。"
原来当年兵部密令是吴老献策,他本想借罗烈之手除掉段天雄,再除掉罗烈自己掌控漕运。没想到罗烈比他更狠。
"朝廷...不会放过..."吴老咳着血说。
段云一剑封喉:"告诉阎王,漕运我收了。"
黎明时分,段云背着受伤的柳烟儿来到铁衣帮总坛。广场上,罗烈独自坐在帮主宝座,脚下堆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试图趁乱夺位的帮中高手。
"我等你很久了。"罗烈抚摸着血饮刀,"就知道那丫头会背叛我。"
段云轻轻放下妹妹,剑指罗烈:"今日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罗烈突然暴起,血饮刀化作一片红云罩下。段云剑走轻灵,两人瞬间交手百余招。广场上剑气纵横,青石板不断炸裂。
三百招后,段云肋下中刀,罗烈胸前挨了一剑。两人相隔三丈喘息,地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知道吗?"罗烈狞笑,"你妹妹的娘,是死在我床上的。"
柳烟儿发出一声哀鸣。段云瞳孔骤缩,杀意如潮水涌来。他使出"天外飞仙",剑光如银河倾泻。罗烈连连后退,却突然怪笑一声,血饮刀故意露出破绽。
就在段云剑锋即将刺入罗烈心口时,幻境中师父的话突然回响:"魂归何处,不在杀伐..."剑势微妙地偏了三寸,刺穿罗烈右胸而非心脏。
罗烈喷血倒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段云:"为...什么..."
"杀了你,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段云收剑入鞘。柳烟儿蹒跚走来,将血饮刀踢下悬崖。
重伤的罗烈突然狂笑:"段云!你以为赢了?朝廷早就在各帮派安插了..."一支弩箭突然从暗处射来,贯穿罗烈咽喉。
远处屋脊上,黑影一闪而逝。
三个月后,重建的铁衣帮总坛。段云站在新立的"义"字碑前,碑下埋着段天雄的衣冠和罗烈的血饮刀鞘。
"哥,漕帮使者到了。"柳烟儿——现在该叫段云裳了——身着男装走来。她的伤已痊愈,只是右臂再不能抚琴。
段云点头。这三个月,他整合了江南七帮,与朝廷达成了微妙平衡。吴老临死前吐露的名单,成了最有力的谈判筹码。
"在想什么?"云裳问。
段云望向苍云山方向:"在想师父说的'魂归何处'。"他轻抚腰间长剑,剑穗上系着那枚完整玉佩。
江湖的风从未停歇,但此刻,风中有新芽破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