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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怪谈之:完全自杀手册

工作室:les红颜笑发布作者:les红颜笑发布时间:2025-06-02

高考,像一座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张程的肩头。他的人生,似乎从懂事起便被这山岳的阴影笼罩,每一次期末考、每一次模拟考,都像一场场小型的高考预演,让他喘不过气。


他的童年被一道无情的裂痕撕裂。父亲,那个在他记忆中模糊不清的影子,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在他尚未完全理解世界时,便因外遇而离去了。父母的离婚,在那个懵懂的年纪,留给他的不是直观的痛苦,而是渗透进日常的,母亲身上日益加剧的阴郁与偏执。虽然法院判决父亲每月按时支付高额抚养费,物质上的富足从未能填补母亲内心深处那片因背叛而留下的焦土。


母亲,这个曾温柔抚育他的女人,在婚姻破裂后,性情变得扭曲而极端。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执念,都如同一根根无形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上。特别是学业成绩,成了她唯一的慰藉,也是他唯一的救赎。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不重蹈那个“失败”的覆辙,张程从小便把自己投入到无休止的学习中。深夜,台灯下,习题与课本成了他最忠实的伴侣,疲惫的墨镜框下,是他燃烧着青春的眼睛。他渴望着用优异的成绩,为母亲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带来一丝温暖,哪怕是短暂的欢愉。


然而,高中阶段的学业并非他想象中那般轻易就能驾驭。科目难度陡增,知识点繁杂如织,更要命的是,他内心的弦绷得太紧,过度紧张和自我施压导致他在上次期中考试中失利。那成绩,像一记闷棍,瞬间击垮了母亲近期本就脆弱的情绪。家中弥漫着低气压,母亲的脸色总是阴沉如水,偶尔飘来的叹息,比任何责骂都更刺痛张程的心。为了弥补,为了让这一期的成绩单能够足够“体面”,他自觉地为自己加码,将学习强度推向了极致。


同寝室的男生们,大多是另一种生活模式的缩影。他们每日嘻嘻哈哈,课余时间嬉闹玩乐,对学业成绩似乎不甚在意。放学后,他们或相约球场,或组队游戏,日子过得轻松而写意。张程看着他们,心中有羡慕,却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他明白,那些男孩们大多拥有健全的双亲家庭,他们的父母对子女的期望,不过是“健康快乐,将来能自食其力”,即便考不上名牌大学,甚至大学都考不上,只要将来能找份力工,有一把子力气,分担家中开销,便已足够。那是一种无需背负沉重期待的轻盈人生,而他张程,注定与此无缘。他不仅出身单亲家庭,母亲更将所有的心血孤注一掷地押在他身上,他必须“成器”,必须成为那个能撑起一片天的“大人物”。


巧合的是,班里与他同样“拼命三郎”式的,还有一个名叫陆雪菲的女生。放学铃声响起,当大部分学生如潮水般涌出教学楼时,教室里常常只剩下他们两人。陆雪菲是个性格内向到近乎孤僻的女孩,平日里惜字如金,不与任何人过多交流。张程对她的家境知之甚少,只是从旁人口中零星得知,她虽非单亲,但其父母对她的学业关注程度,与张程的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她也像张程一样,将学业视作人生的全部意义,不惜一切地投入其中。


陆雪菲拥有近乎惊艳的容貌。雪白的肌肤,细长的柳眉,眼波流转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身段亦是纤细高挑,穿着校服,也难掩其脱俗的气质。按理说,这样一位“校花”级别的女生,追求者理应络绎不绝,然而她却因为典型的“书呆子”作风和那张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苦瓜脸”,以及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性格,在学校里几乎没什么朋友,也极少有人敢于接近。以往也有少数胆大的男生,曾被她的容貌吸引,试图搭讪几句,但大都被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眼神和惜字如金的回应,轻易地打发了。


张程最初对陆雪菲的印象也不错,但同样被她的冷漠所阻隔,所以平日里也很少主动与她打招呼。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终究因为那份相同的学业压力与家庭期望,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这让张程偶尔会破例对她展现出些许关照。比如,在值日打扫卫生时,他会不经意地帮她分担一些任务;在学习上遇到难题时,他也会偶尔走上前去,低声地与她交流解题思路。而陆雪菲,对他倒也并不排斥,毕竟张程在校内也是学习拔尖,长相更是称得上“校草”级别。


然而,张程从未对陆雪菲产生过任何超出同学友谊的念头。在他看来,与其去追求这种如冰山般难以接近的美女,倒不如班里那个长相平凡,性格却活泼开朗、讨人喜欢的梁薇。当然,眼下,无论是陆雪菲还是梁薇,爱情这回事,在张程的人生规划中,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在母亲的眼里,他的学业才是重中之重。他必须考上心仪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稳定的国企,拥有令人艳羡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基础,才能真正考虑所谓的“人生大事”——娶妻生子。所以,现在任何儿女情长,都被他果断地排除在考虑范畴之外。学业,才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核心。


这天,学校放学铃声已然消逝在空气中许久。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张程一人,伏在课桌上,与堆积如山的习题搏斗。他将白日里所学的一切,又重新咀嚼、消化、巩固。放学后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温习功课,这已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直到看守教学楼的老伯,提着沉重的钥匙串,缓慢地巡视并准备锁上每一间教室大门时,他才会依依不舍地收拾书包,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


习题的间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教室后方,那个属于陆雪菲的空座位。今天一整天,陆雪菲都没有来上课。旷课。这个词,对于陆雪菲那样严谨自律的“乖乖女”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班级里所有人对她都太过漠然,她的缺席,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老师。


就在张程的思绪因为这抹异样而微微走神之际,一阵极其缓慢、轻柔的脚步声,打破了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吱呀——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张程心头一跳,是他!陆雪菲。


她依旧是往日那副熟悉的打扮:整洁得体的校服校裙,怀中紧紧抱着一摞厚重的复习课本。然而,她的面色却异常苍白,眼眶微微泛红,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痛苦的哭泣。更让人惊诧的是,在数十个空荡荡的座位中,雪菲竟然径直走向了张程身旁,然后在那个平日里无人敢坐的、与他只有一臂之隔的位置上,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


这在以往是绝无仅有的。陆雪菲总是选择离人群最远、最角落的位置,以最彻底的方式将自己隔绝开来。


张程的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身侧。他发现,雪菲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对劲。那份极致的苍白与眼底的红肿,昭示着她内心深处翻涌的巨浪。张程虽然与雪菲在学业压力和家庭期望上有着深刻的共鸣,但他的内向与自我压抑,也让他未能真正深入关心过旁人。所以,他只是沉默着,继续埋头复习着功课,试图将这份突然降临的异样感抛诸脑后。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旁那股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息,却越来越浓烈。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即使他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数学题,也无法忽视。他心想,整个班级,包括老师,都没有人过问这个美丽却冷漠的女孩为何缺席,为何又在如此诡异的时刻独自出现。也许,他应该做点什么。


做完一道复杂的物理题,张程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侧过身,试探性地向陆雪菲打了个招呼:“雪菲,你……还好吗?”


雪菲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显得有些空洞,声音轻如蚊蚋,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沙哑:“嗯。”


张程又试探着问:“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来上课,是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还是……被人欺负了?”


雪菲摇了摇头,动作迟缓而僵硬,她惨白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透明的苦笑,声音里带着一种透骨的凉意:“都没有。”


她停顿了一下,那双空洞的眼睛缓缓看向窗外,仿佛透过玻璃,看到了无尽的虚无,轻轻地、却又字字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只是……突然觉得……活着,没意思。”


这几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张程内心自我保护的壁垒。他猛地一震,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陆雪菲在外人眼中,一直是那个少言寡语、坚韧不拔的女孩形象,可他突然意识到:这正如他自己。外表披着一层坚强的硬壳,内心实则脆弱不堪,摇摇欲坠。


至少,张程偶尔还能和同寝的男生们抱怨几句学业的艰辛,或者与班里那些阳光开朗的女孩们交流学习心得,偶尔也敢透露一点点自己的心声。可陆雪菲呢?她在学校里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倾诉,没有任何人真正关心过她。


张程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心疼。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冷眼旁观。他决定:此刻必须好好地与这个看似坚强、实则已然濒临崩溃的女孩谈一谈,好好地开导她,否则,任凭她这样沉沦在悲观的深渊中,很可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笨拙地组织着语言,试图用他贫瘠的安慰经验去触碰雪菲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雪菲,你别这样想……生活不是只有学习和压力。我们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也许现在很艰难,但只要坚持下去,总会好起来的……”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可他自己也拿不准,这些话语到底有没有真正触及到雪菲内心深处。他并不懂得如何去安抚一个深陷绝望的女孩。


就在这时,雪菲的动作让张程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那冰冷而纤细的左手,缓缓地、极慢地伸入怀中,然后,她取出了一个三十二开、封面泛着旧黄色的小本子。本子没有任何标题,只有封面正中央,歪歪扭扭地写着六个苍劲有力,却又扭曲异常的黑字:“完全自杀手册。”


这六个字,在昏暗的教室灯光下,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幽光,深深地刺痛了张程的瞳孔。


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随即又疯狂涌动,愤怒与恐惧交织。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从雪菲手中抢过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册子。


“你……你怎么可以看这种东西?!”张程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有些颤抖,语气里带着焦急与不安:“就算生活再怎么不顺,学业压力再怎么大,生命……生命是不能儿戏的!”


他以前曾在某些隐秘的网络角落,偶然听闻过这种教唆他人走向绝路的“手册”,但一直以为那只是都市传说,是网络的虚幻产物。他万万没想到:这种充满恶意、足以摧毁人生的东西,竟然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出现在了陆雪菲的手中。这种东西对社会的危害极大,因为它能精准地捕捉到年轻人心中那份或多或少的失落与不如意,然后将其无限放大,最终将人引向极端的末路。


他手中的册子仿佛有千钧之重,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本“完全自杀手册”从打开的窗户中,狠狠地抛了出去。


“不能看这种东西!我……我送你回家!”张程转过身,看着雪菲那张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他知道:不能让雪菲独自一人。他必须亲自将她送回家,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否则,今晚她真的有可能出事。然而,他并不知道雪菲的家住在哪里。他只能征求她的同意,让她亲自带路。


雪菲没有拒绝,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夜幕已深,学校大门外,只有昏黄的路灯拖拽出他们拉长的身影。张程的心中依旧忐忑不安,他一边走,一边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试图再次与雪菲沟通:“雪菲,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你的那本自杀手册?”


雪菲的眼神依旧空洞,目视前方,仿佛她的灵魂已经飘离了身体。她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机械般的、毫无波澜的语调,说出了一个人名:“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这个名字,张程也曾听闻。据说:此人神神叨叨的,平日里深居简出,却又无所不知。她会看手相,会算命。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她懂得什么巫术,能够预知祸福,勾人魂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如果在漆黑的夜晚来到他们小区,那个王老太太总会冷不丁一下子出现在你身后,然后,她那双浑浊却又诡异的眼睛,会直勾勾地盯着你,吓你一跳。但这些传说也仅限于此,大多是些不着边际的鬼神论调,却从未听说她会以这种方式,明目张胆地教唆他人自杀。难道,她是一个真正的邪恶巫婆?


张程的心头涌起一股寒意,他决定,将雪菲安全送回家之后,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她的父母,让他们带雪菲去看心理医生,并且,严禁她再与那个邪门的王老太太有任何来往。


路上,张程努力地安抚着雪菲,试图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拉回。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而温暖:“雪菲,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以后复习功课时,我们可以互相请教,互相帮助。你不再是一个人。”


雪菲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望向张程。在那双近乎透明的眸子里,张程看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却又带着一种古怪的强调:“你……真的愿意……陪我?”


最后那两个字——“陪我”,她咬得格外重,声音里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哀求的执着。


张程一怔,他知道,这样说可能引起雪菲的误会,让她产生不该有的遐想。然而,此刻他别无选择。为了防止雪菲再次走向极端,为了让她能重新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他只能暂时忽略那些暧昧不明的含义。他微笑着,坚定地点了点头:“嗯!以后你我共同进退。学习上,生活上,我们都可以互相扶持。”


虽然他现在的心思全部扑在学业上,也根本没有做好与雪菲发展恋情的准备,但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对方走出眼下这道难关,另一方面,他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真的能交到陆雪菲这样优秀的女朋友,虽然她冷漠点,内向点,但那都不是毛病啊,反倒显得她独特而清纯。那也算是有福气了。


然而,雪菲接下来的话,却让张程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更加浓厚的阴影,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


“既然你同意和我在一起……那就不要后悔。等下你会发现一个可能令你崩溃的事实。但也请……不要惊慌。”雪菲的脸上,那份苍白中透出的一丝诡异微笑,变得更加明显,像一朵在冰雪中绽放的,绝望的花朵。她的声音,变得轻柔而缥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耳畔,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那诡异的笑容,像一个无声的预告,让张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接下来的路途,变得愈发诡异而漫长。雪菲似乎并未带领张程走向她真正的家,而是径直朝着市中心一栋刚刚竣工、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走去。这栋大楼尚未完全投入使用,夜晚时分,只有顶层偶尔闪烁着施工队的微弱灯光,显得格外孤寂和森然。雪菲步履轻盈,但张程却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无之上,一种冰冷的预感像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们乘坐着空无一人的施工电梯,缓慢地、缓慢地攀升,直至抵达了这栋百米高楼的最顶端——天台。


凛冽的夜风呼啸着,像无形的利刃切割着张程的脸庞。站在天台上,整座城市的灯火在他脚下铺展开来,像一条璀璨的银河。然而,这壮丽的景色却无法驱散他心中那股越发浓烈的迷茫与不安。雪菲就站在他身旁,那张惨白的脸上,诡异的笑容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忽明忽暗,显得分外可怖。他正要开口询问身旁这个散发着冷意的女孩,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时——


嗡——他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剧烈地震动起来。


是同寝的死党打来的。张程几乎是颤抖着手接通了电话。


“喂?张程!你小子去哪儿了?急死我了!”死党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你听说了吗?校内新闻!惊天大新闻啊!咱们班那个陆雪菲……就是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爱搭理人的美女学霸……她……她昨天晚上……竟然割腕自杀了!”


“啪嗒!”手机从张程的手中滑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剥离,只剩下那一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在空旷的天台上不断回响:“陆雪菲……她昨天晚上……割腕自杀了!”


与此同时,一阵比寒风更刺骨的阴冷,从他身侧汹涌而来。他猛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陆雪菲。


那张原本冷漠而娇美的脸蛋儿,此刻变得更加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是浸泡在冰水中的死人脸。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愈发诡异而扭曲,那是一种并非人类能够展露出的、带着嘲讽与胜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她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而是泛着一种幽深的、如同深渊般的黑色,里面跳跃着两团诡异的幽光。虽然并未露出他常看那些恐怖电影中,女鬼们那种腐烂扭曲、血肉模糊的鬼相,她的面容依然是那般精致美丽。然而,此刻在这乌云压顶、星光全无的窒息夜色中,在凛冽的夜风中,那份美丽,却显得比任何电影中的鬼魅都要可怖。那不是活人的美,而是带着死亡气息的、足以让人瞬间坠入冰冷地狱的美。


她的嘴唇,微微开启,发出一种比夜风更低沉、更冰冷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张程的耳膜,带着彻骨的寒意与无法抗拒的魔力:“你不是答应要留下来……陪我吗?”


那“陪我”二字,带着一种森然的执念,像咒语般回荡在天台之上。


雪菲纤细而惨白的手,缓缓地、从虚空中再次变出了那本之前被张程亲手抛下高楼的——“完全自杀手册”。它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封面上的六个大字,此刻似乎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跳动。她将那本手册,缓缓地、递到了张程的面前。


张程发出了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惊叫。他的灵魂在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操控着他的身体。


“开什么玩笑?!让我死?让我留下来陪伴死去的雪菲?!”他猛地反身,不顾一切地朝着天台边缘冲去,想要逃离这个充斥着死亡与绝望的炼狱。


然而,这小小的顶楼天台,此刻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无论他如何奔跑,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股强大的束缚力。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眼前的景物不断重复,那冰冷的护栏,那漆黑的深渊,那诡异的笑容,都在他眼前无限循环,仿佛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梦魇。一股无形的力量,像透明的墙壁,阻挡着他所有的去路。他嘶吼着,挣扎着,但声音却被夜风无情地撕裂,消散在茫茫的黑暗中。


就在张程绝望地跪倒在地,心如死灰之际,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天台的另一端,那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角落里,缓缓传来。


一个佝偻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清晰。那是一个身着蓝布破衣、手持一根粗糙拐棍的老太太。她的脸庞被深深的皱纹刻画,如同干枯的树皮,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却闪烁着异常锐利而阴险的光芒。正是那个被雪菲提起的“王老太太”。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沙哑的、古老而充满蛊惑力的低语,像穿透耳膜的咒文,直击张程灵魂深处最脆弱的角落。


“小伙子啊……你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平凡的命运。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渣滓,早早就将你抛弃。而你的母亲,那个看似爱你的女人,不过是将你当做她失败人生的唯一寄托,一个向外界炫耀的工具。她从未真正疼爱你,只懂得逼迫你学习,用那些冷冰冰的成绩来满足她可悲的虚荣心。”王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每走一步,张程都感觉到一股更加冰冷的寒意侵袭而来。


“你这一生,究竟为何而活?除了学习,除了那份沉重的压力,你的生活之中还有什么?没有一点娱乐,没有一丝喘息。你看看同寝那些舍友,他们整天吃喝享乐,追逐女孩,活得多姿多彩。而你呢?什么都没有。你的人生,就像被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艰辛。”王老太太停在张程面前不足一步的距离,那双浑浊却又诡异发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张程,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与挣扎。她的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切割着张程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伤口。


“就像此刻的雪菲一样啊……她从小就生活在父母过度的期望与学业的阴影之下,人生被那无休止的学业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你们……都活得不开心。你们的灵魂都被这世俗的重担压得扭曲、变形,毫无生机可言。”王老太太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具有煽动性,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试图瓦解张程最后一点理智与抵抗。


“所以,听从老身的指引吧,翻开这本手册……”她佝偻的身躯缓缓地伸出手,那双枯槁的手指,指向了雪菲手中那本发出幽绿光芒的“完全自杀手册”。


“就让老身引导你们……去寻一个没有压力,没有期待,没有痛苦的极乐世界。”随着王老太太话音落下,她手中的拐棍轻轻点地,雪菲手中的那本“完全自杀手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自动地在张程面前展开。


哗啦啦——书页自行翻动,每一页都散发出诡异的幽绿光芒,上面扭曲的文字像活物般,在空中飞舞,化作一只只泛着荧光的飞蚊,一一跃入张程的眼帘,深深地、带着诅咒般的力量,刻入他的脑海之中。


那些文字,不再是简单的引导,而是化作一幅幅画面,一幕幕痛苦的回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悲哀,如此可怜。从小,他便在母亲无休止的谩骂声中、与偶尔飞来的棍棒威胁下成长。那种骨子里的自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在学校里,他曾被同学欺负,被老师责骂,却只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般,默默地承受,将所有苦楚都吞回肚里。


他获得了现在的“好成绩”,可谁又知道,这背后他付出了多少不眠不休的努力?透支了多少健康?付出了多少青春?牺牲了多少快乐?而这些,真的能获得回报吗?


“就算你考上个野鸡大学,又能有什么用处?真的能找到好工作吗?能摆脱你母亲那双永远贪婪的眼睛吗?”王老太太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与手册中的文字图像交织。


“是啊!母亲,不过是一直将自己当做一个向外人炫耀的工具,一个满足她那份可悲虚荣心的道具!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个根本不知道会否到来的所谓‘美好未来’?或许……或许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这个念头,像一颗毒瘤,瞬间在他的脑海中生根发芽,疯狂生长。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虚无。泪水,汹涌而出,一个大男人,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就在他即将被这股巨大的悲伤与绝望吞噬时,雪菲的声音轻柔如叹息,却又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像情人间的呢喃,在耳边低语:“别怕……从今天开始,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一个冰冷而轻柔的触感,从他身后传来。陆雪菲,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地从他背后走了过来,她那冰冷的手臂,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从背后紧紧地环抱住了他。她那冰冷的脸颊,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与蛊惑:“跟我来吧,让我带你脱离人间苦海,去往那永恒的极乐世界。”


张程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他任由雪菲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身体,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那份冰冷的触感,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近乎扭曲的温暖与慰藉。他不再感到恐惧,不再感到痛苦,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雪菲与他相依相拥着,一步一步朝着顶楼天台的边缘走去。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如此渺小而悲壮,又如此诡异而可怖。高空的夜风,呼啸着从他们耳边掠过,仿佛是无数冤魂的低语,又像是对他们即将到来的解脱,发出的欢呼。


后方的黑暗中,王老太太那佝偻的身影,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此刻却露出一丝阴险而贪婪的得逞笑容。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地狱的使者,收割了又一个绝望的灵魂。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兴奋,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又一个年轻的灵魂,即将成为她手中邪恶仪式的祭品。


次日,晨曦初露,市大学校园的大门两旁,各自张贴着一张醒目的公告。


“本校两名成绩优秀的男女生,竟于近几日之内,双双自杀身亡。经警方初步调查分析,他们可能因学业压力过大导致。具体原因,仍在深入调查之中……”


公告下方,是两张模模糊糊的黑白照片,一张是张程,一张是陆雪菲。他们生前那份优异的成绩和令人艳羡的身份,此刻在冰冷的白纸上,显得无比讽刺和悲凉。


阳光照耀着校园,一切似乎回归平静,然而,那些看不见的深渊,那些被“压力”吞噬的灵魂,以及那本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完全自杀手册”,却永远地成为了城市传说中,最令人胆寒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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